「大哥若是終身不娶……像父親那樣,只是抱憾終身吧。」
從前在小村里的住家不僅布滿灰塵,磚瓦殘破;像是已許久沒有人居住。
葵夫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儇佇立在門外,恰巧看到一名中年婦人經過,便拉了人問道,「這戶人家到哪兒去了?」
葵夫環顧四周,一切靜悄悄的。她的心不知怎地心跳加速,她不安的走向屋後菜園,誰知映入她眼中的,赫然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士堆,土堆上的石塊還刻有姓名。難道師父他老人家已……。「這是啥呀!」她大叫一聲。
「怎麼了,葵夫?」李儇急急趕到屋後,看到葵夫驚訝萬分的表情,順著她的目光一看,豎立的石塊上赫然刻著——「伍葵夫之墓」!
「這是……?
「為什麼會有這個鬼玩意?」
「听說你師父他們已經搬往山里面去了。」李儇急忙告訴葵夫新听到的消息。
只見葵夫皺著眉頭,沖出門外。可她又突然停住腳步。「你——」
李儇跟了出去,睜眼一看,有個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輕村民恰巧經過屋前。那是張不陌生的臉孔。
「啊!路羽!」
「師父他雲游四海去了?」葵夫本來就不太相信精神奕奕的師父會這麼容易就倒下去,只是……
「可是大師兄,如果你仍然住在村子里,為何半封書信都不回?」
「那是為了你好。」路羽給葵夫和李儇沏了茶。「不論如何,你從小在村中長大,認識你的人不在少數。當年你離家從戎,村中才走了個女‘伍葵夫’,又出現個平定吐谷渾的男‘伍葵夫’,村民會怎麼想?為了保護你,我們對外宣稱伍葵夫已病亡,還刻意做了個小小的墓,你所寄來的家書和賞賜,我們一概退回,並要使者傳話回去說查無此人,切斷和你之間的關聯,避免有人會聯想到你女扮男裝從軍的秘密。」
「可是……這樣一來,也就違反了當年我從軍的目的了。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爭戰,這名與利全是為了報答師父的大恩,所以我才……」葵夫仿佛受到什麼打擊似的嚷了起來。京城上萬只眼楮盯著她,都沒人發現她的破綻,這小小的村子又豈會有人看破她的秘密?
「別再談什麼報恩的事了,父親他從不計較這些的。」路羽站定在葵夫面前和藹笑道︰「看樣子,現在你過得還挺不錯,這樣我們也就放心了。別掛心我們父子,也別再拘泥過去的一切。你該好好去走自己闖下的路。」
「你突然這麼說,要我怎麼應對。」葵夫一下子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師兄,對我而言,養育之恩就是養育之恩,」她淺淺一笑。「而且我此行就是為了延聘師兄到榮國公府去做總管的。」
「總管?」
「雖然名分沒辦法出讓給你們,可是在榮國公離京失蹤的現在,榮國公府所有的財富都在實質上交給你了。」
「什麼?你辛苦多年,為何要放棄——」
「這是償還你們的恩情,就請你收下吧。何況當下我已經有了比名利更重要的東西,其它的也不需要了。」她偎向身旁的李儇,露出甜美的笑容。
太子大婚的同時,也是他舉行登基大典的日子。病弱的皇上下詔讓位給太子,因此登基與大婚的準備足足進行了一年才告結束。
這一年間,京城里發生了許多事。先是懸缺已久的蘭州都督人選,由原為羽林軍大將軍的藍天擎接任。雖說是升官,可是藍天擎怎麼也想不透,這麼重要的地位為何由他接手?
而違旨抗婚的榮國公,因為得到京中許多姑娘的聯名上表陳情,而免了刑責,只是下了「繳回黃金二千兩」的懲處;可是榮國公在領到聖旨後即刻離開京城,不知去向。
有人謠傳他是去尋找下落不明的未婚妻,真相如何即不得而知了。有不少姑娘們還在痴痴的等他回來,據說是抱持著「當不成正室做小妾也好」的純情心態。
而因酒醉失態而違旨的衛國公,則因並非出于本意抗婚,只是同樣處以「繳回黃金千兩」略施薄懲,之後……「單斌,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見見我未來的妃子。」李儇在為單斌送行時,為他引薦了南陽郡主。
「見過郡主。」單斌依舊是豪爽的拱手行禮。「上回因機緣巧合,未能與郡主深談,實屬遺憾。」
「哪里的話,單大哥……我這樣叫你無妨吧?」
「當然。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已認識郡主許久了。」單斌笑道。
「真是巧台,我也這麼認為呢。」葵夫強忍住想哭的沖動。她雖希望能告訴單斌真相,可是她還是沒能開口,一旦說了,只會加深「兄妹」之間的鴻溝吧?保持「兄弟」
的關系也許才是上上之策。「大哥,保重。」將來,也許再以葵夫的身分去敘敘舊吧?
「涼州路遠,自己保重。單斌。」
「多謝殿下和郡主的關愛,別再送了,已經出城將近百里,前面就是驛站了。」單斌苦笑道。
衛國公對京城已無留戀,前往邊關鎮守。
近來決明總覺得有件事梗在心中。那就是她遲遲找不到機會告訴單斌——他是大笨蛋!皇兄和葵夫都要成親了,他卻還渾然不知他的義弟其實是義妹!
那天,在百花宴上,單斌為何會苦悶地醉酒失態?這點她一直想不透;所以她決定趁京里所有人都在忙著太子的婚事時,去奚落單斌一番。
涼州就涼州嘛,涼州又遠不到哪去,還比吐谷渾近呢。
「薛子琰這家伙倒是挺逍遙的。騙了個欽差之職到杭州去,晃了快半年還不回來。」
李儇一面批改奏章,一面抱怨道。「這麼久也沒消息,搞不好,那是他推托之詞,只是不想奉旨選妻才找的借口。」
「你怎麼這麼說呢。」葵夫一面在院中練劍,一面笑答。「是你答應他離開的,你敢說當初你沒料中他的心思?怎麼?現在才後悔?」她停下動作,走進偏殿。「要不,我們去看看他如何?」
「都快成婚了,你還靜不下心?」李儇闔上奏章,拉住葵夫的手。
「閑得發慌呢。」葵夫趴在李儇背後。「在大婚前回來就行了吧?」
「你呀,……」李儇笑了起來。「大婚後恐怕將有一陣子得忙于政務,就依你之見,就我們兩個來一趟杭州之行吧。」
「哎呀呀,說來我真是有眼無珠啊。」單斌一個人在酒館中喝著悶酒,一面與他新交的友人訴苦。「伍賢弟跟了我四年,我竟然沒察覺……哎,是我愚昧,你說是吧?單兄?」
「現在發覺也不算太遲啊,戚兄。」
「只是——這種事,要是賢弟不說,我自然也難以窺知其中秘密不是嗎?說到底,賢弟不夠信任我,才是令我傷心之處啊。」語罷,單斌又苦悶的喝了杯酒。
「那麼不妨說吧,單兄你到底發現了什麼秘密?」
人說酒後吐真言,此刻單斌也沒考慮到場所,醉得開始嘮叨念道︰「伍賢弟其實是裴太醫的兒子啊,他與當今的太子妃南陽郡主其實是孿生兄妹……大概是因為孿生子不吉利吧,他和妹妹便一從父姓,一從母姓,各自過著日子。我早該注意到他們倆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相像的……」說著說著,單斌不由得醉倒在桌上。
「笨蛋!」李決明用手中的折扇重擊桌面。她竟然還寄望單斌會有那麼一丁點的領悟力呢,他居然會認為伍葵夫是裴信綾的雙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