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狠心得全然不顧及爸的感受?對不起,我辦不到!」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內心涌上一絲痛楚。
「難道你不給我一點挽回你的機會嗎?」皓誠牽起她的手緊握著。
「我怎能和你在這種情況下重新來過呢?在法律上,你總是我的妹夫,不論離婚與否,你永遠都是,這是抹滅不了的事實啊!」
「我懂了,你根本是在報復我,是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已經為了過去的錯誤付出慘痛的教訓,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折磨我到幾時?」
「讓我們面對現實吧!皓誠。」她臉上一陣苦楚。「我們曾經相戀過,那份記憶我始終不曾輕易忘卻,但是,現在的情勢並不再那麼單純了,這不是你我一廂情願的事啊!已牽涉到輿論、道德……你為何非要將那份美好的記憶搞得如此不堪呢?」
「去他的輿論、道德!」他冷啐一聲,然後,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說︰「我們遠走高飛,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吧!」
「我不能!」她斷然拒絕。
「你是怎麼了?你以前的熱情到那里去了?」他吼叫道。
依寒撫著脹痛的額頭,感到萬分疲憊和沮喪。
「喔!我倒忘了,你愛上那個渾小子,離不開他了,是吧?所以用各種借口來搪塞我。」
「皓誠,你——」她內心掠過一絲震撼。
「我說對了,是不?」他逼視著她。
她眼底的酸楚越來越濃了。
「承認吧!悶騷貨。」他像發了狂似的,緊摟住她。
「是的!我愛他,比你更甚!」她沖口而出,臉頰因氣憤而變得緋紅。
此刻,她的心就像掉到冰窖中一樣寒冷,她甚至懷疑,眼前這個時時刺傷她的男子會是她曾經愛過的人嗎?她心痛如絞,悵然地緊閉雙眼,讓淚水奔流而下。
她的這番舉動顯然震撼了憤恨已極的皓誠,他像觸電般倒退了好幾步,抽搐的臉龐慢慢轉為慘白。
「不!小寒,對不起,我——」他慌亂的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接口。
依寒模糊的淚眼燃燒出一股憤怒的火光,而緊握成拳頭的雙手正傳達出她內心持續升高的恨意;沉默半晌之後,她像旋風般掙月兌他的懷抱,奔離了他的視線。
「不!小寒,不要離開我……」
他想叫住她,但喉嚨卻苦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清明節的早上,依寒來到母親的墳上祭拜;她向母親輕聲訴說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些事,和她的心情。
昨晚,她堅持讓雲姨和依彤回去休息,自己一夜未眠的守在父親病榻旁;看著父親那張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十年的臉孔,腦中閃過的,盡是父親因愛女心切,而對她發出的懇切哀求,以及皓誠那些令她心寒又不堪的話語;她不明白,她到底那里做錯了,為何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將她看得如此不值呢?
墓碑上母親的照片中依然是一副慈祥可人的笑臉,仿佛母親洞悉她的心事般無言地和她做著心靈上的交流;依寒抬起頭來再凝神注視了照片一會兒之後,將唇貼在冰涼的墓碑上,親吻了一下,即起身離去。
她又來到那條小徑上,雖是四月,但山上的風依舊不小;陸續來掃墓的人群越來越多,唯有自己的母親,仿佛注定永遠孤獨,只有她記得她;她輕嘆一聲,無奈地邁步向前,眼前突然有一股熟悉的影像竄入她腦際。
喔!對了,大約半年前,她險些在這兒撞上了前來祭悼的賀宇喬……
「我愛他,比你更甚!」她憶起自己對皓誠說過的話。
她震動了一下,心想︰我真愛他嗎?——那個視愛情為玩物的翩翩男子。
不!在經歷一次感情的挫敗之後,她再也禁不起又一次的傷害了;是的,她必須快點讓自己自惱人的愛情樊籠里掙月兌出來才行。她暗暗的告訴自己。
她定眼看看玻璃窗上的一層朦朧白霧,這才恍然發現,她已不知不覺的搭上公路局的巴士,欲返回醫院看顧父親。她伸出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畫著圈圈,無數個圈圈代表著她凌亂的心情。待窗上的白霧散盡時,眼前又出現一大片無垠的海岸線,遙望海天相連的天邊,有著一道陰郁的陽光將天空映照成一抹灰白;而前浪被後浪推擠到細軟的沙灘上,再幻化成無數個細小的泡沫,直到消失,再出現,如此日復一日……
她突然有股下車的沖動;心念一轉,她毫不遲疑地拉下車鈴,期望在最靠近海岸的站牌下車。
下了車後,她端詳四周,極為慶幸這一帶海岸線還未遭到破壞,依然保有原來樸質的風貌;她拉緊衣領,沿著堤岸的樓梯拾階而下。
海浪拍岸的聲音漸次清晰,寬廣的沙灘上幾乎空無一人;她一踩到沙,就毫不猶豫地月兌下鞋襪,卷起褲管,獨行在松軟泌涼的沙灘上,盡避是四月,海風依舊冷冽,但她已漸漸抖落滿身的愁緒,為這難得的寧靜而雀躍。
她閉上眼,仰起頭來,不自覺地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情歌,並隨著歌曲的旋律逕自放松地舞了起來。慢慢地,她停下了舞步,站在沙灘上發起呆來,她出神地望著沙灘上那一團團凌亂的腳印,只消一瞬間,又被海水沖刷得無影無蹤;她暗忖,自己紛亂的心緒,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被撫平呢?
而人生的際遇不就像這些腳印一樣——稍縱即逝,多少人努力追求一份真摯的情感,但究竟有多少人能把握得住呢?又有多少摯情在平凡的生活中被一點一滴的流失掉了呢?
「神經!」她深嘆口氣,暗啐了自己一聲。
一陣冷風吹過,涼意滲入她的心扉,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提醒自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當她穿上鞋襪後,又不舍地望了望大海最後一眼,這時海風更加強勁了,她下意識地縮縮身子,卻沒料到,一件大而暖和的夾克悄悄由背後覆蓋上她的肩頭,她嚇了一大跳,猛然回轉過身,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竟是凝神注視著她的——賀宇喬。
這不是作夢或是幻覺吧?她像看到外星人般,驚愕得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賀宇喬露齒而笑,眸中所顯露出的光采,予人一種溫暖的親切感,如果沒有發生過紗帽山事件,她真恨不得立刻鑽進他的臂彎中,好讓他將疲累的自己抱個滿懷。
這個念頭在她的眼眸和他的眼神交會後,令她覺得相當難堪而回過神來,她咽了下口水,立刻用冷漠偽裝起自己,冷冷的說︰
「你來做什麼?」
宇喬一愣,仿佛依寒問了個傻問題,他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說︰「有誰規定我不能來嗎?」他又繼續說道︰「你真狠,讓我平白守候了你兩天,還好我夠聰明,猜想你鐵定回家了,果真讓我沒白來。」
「你根本無須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她諷刺著他,隨手拿下肩上的夾克,要還給他,說︰「謝謝你的夾克,你可以回去了。」
他並不急于取回夾克,反將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你的舞姿很美、很特殊;當我在堤岸的時候,一眼就看出是你,我想你的本性應該就像你所跳的舞一樣——自然而純真。」
她撇撇嘴,嗤之以鼻道︰「別忘了,偷窺是侵犯到別人的隱私,是很不道德的。」
宇喬不語,取餅依寒手上的夾克,替她披上,但她卻閃過身,拒絕了。
「這里海風很大,還是披上吧!免得又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