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才剛說完,你老毛病又犯了。」他笑著提醒。「以後講話別再那麼生疏,挺別扭的。」
「瞧我的記性真差。」她自嘲。
他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她們兩個人明天一早還得上學呢!我看,你還是趕緊送她們回去休息吧!」
「天啊,都快十一點了。」她也看了下手表。「小雨、晴晴,跟叔叔道再見,我們先回家去,改天再來。」
「叔叔,拜拜!」女孩們齊聲道別。
「拜拜!」他起身送她們三人定出病房。
豈知他才剛走回病床邊,卻驚見父親正悄悄地淌下兩行淚水。他手忙腳亂地趨前詢問︰
「爸,你人不舒服嗎?怎麼哭了?」
斑天澤逕自撇過頭去,暗自低泣。
「雋文,你說的對。曼伶真的是個好女人,只可惜我明白得太遲,錯失了一位好媳婦……也拆散一段好姻緣。」
斑天澤再次痛斥著自己當年的剛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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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門放下手中的拖把,隨意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水,再將已髒污的水桶提到花圃去澆花,絲毫不浪費可貴的水資源。尾隨在後的初晴,則把一條破抹布隨手丟向洗手,也學他用袖子擦著一瞼細汗。
「那後來呢?」他繼續兩人先前未完的話題。
「後來呀,前天我們就在高家位于天母的別墅里,替我爸和我媽舉行一場淒美的冥婚儀式。」
縱使事隔兩日,但當時那種震撼人心的悸動,她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只消一閉眼,便仿佛歷歷在目般清晰。
身穿白紗禮服的曼伶,臉上層露出極為幸福的笑容,襯著一旁觀禮的眾人泛紅的淚眼,顯得分外突兀且更教人不忍卒睹。因為曼伶那笑容的背後,隱含了太多的悲傷與辛酸……那種「幸福」,多麼地沉重啊!
「想不到你父母的愛情故事這麼教人感傷。」
「對呀。」她笑了笑。「還是我們這樣平平淡淡的比較實在,雖然是少了點刺激,只要能持久最重要。」
轟轟烈烈的剎那與平平凡凡的永恆,她寧願選擇後者;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勇氣……唉,恕她沒有!因為她老媽的遭遇,便是她銘記在心的近監。
她可不願像她老媽一樣,用未來數十年的人生,來哀悼那一段短短兩年多戀情的「曾經擁有」,太累了!
也太痴傻了!
「耶!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某些事吧?」他打趣道。
「有嗎?」她扮了下鬼臉。這塊大木頭還有救嘛!
「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個‘老頭子’太乏味無趣?」
「我可沒明說,是你自己對號入座的。」她無辜道。
「小沒良心的,我就曉得遲早有一天,你會對我倦怠的。」他半真半假地感嘆道︰「沒想到你那麼快就冷卻了,枉費人家還一頭熱著呢!」他真怕會如此噩夢成真。
「胡說八道!」她嬌斥,作勢要修理他。「我才不會輕易放過你呢!你再也沒處躲了,因為我要糾纏你一輩子,讓你永無寧日。等著瞧吧!」她掄起粉拳威脅道。
「喲,我好怕。」他拍著胸口裝出小生怕怕樣。
伯她……說得出口卻做下列。
糾纏一輩子?!他樂意之至。
「知道怕就好。」她洋洋得意道。
收拾起一臉玩笑,他匆而正色地問出心底的隱憂。
「你家人們都已知道我們正在交往嗎?」
「大概吧。」她聳聳肩,不甚在意。
「什麼叫大概?」她的答案太模稜兩可。
「她們知道我常和你在一起,應該早猜到了。」
「猜到?!」他面如土色。「所以……你還沒告訴你媽咪她們?」他指她最親近的老媽、大干媽及小吧媽。
「需要特別告知嗎?」那豈不是很尷尬。
「你不該隱瞞的。」他突覺一股無力感。
「我又沒有故意隱瞞。」她辯解。
只不過忘了報備罷了。她暗自吐了下舌頭。
「你難道不擔心她們會反對?」他可煩惱極了。
「會嗎?」她一臉疑惑。「她們一直都對你很友善啊,應該滿喜歡你的。你甭杞人憂天了。」
「她們之所以對我很友善,可能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你。」他俊容一垮。「更或許因為我年長你許多,讓她們誤以為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卻沒料到……」
「沒料到什麼?」她一雙大眼眨呀眨的。
「沒料到我其實是個老牛吃女敕草的偽君子。」
「有那麼嚴重嗎?」她模仿著阿扁總統的語氣。
「以後……我又該拿什麼臉面對她們?」他頹喪道。
「你似乎很介意咱們之間年齡和差距?」她用手肘輕撞了他一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下個月底,我就滿十八歲了,成年啦,算是個大人了耶!」一想到就興奮。
豈料,他非但沒化愁為笑,反而更加郁悶了。
「你怎麼不替我高興一下?」她不解地問。
「有何好高興的?」他有氣無力地反問。
「只要我成年了,你就不用怕別人說你誘拐未成年少女了呀!怎麼不算是件天大的好消息?」
「你成年了又如何?你剛剛已間接地提醒我另一個噩耗,教我再也笑不出來了。」語畢,他干脆席地而坐。
「什麼噩耗?」她跟著他屈膝而坐。
「我的生日不是晚你一個月嗎?」
「對呀!」她自然而然地點頭。
她是六月二十六日,他則是七月二十六日,真巧!
「所以……我已快滿三十歲了。」
「而立之年?很好呀,值得好好慶祝。」她歡呼道。
三十歲是一個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關卡,意義非凡。
「慶祝?」他像被電擊似的怪叫一聲。
「嗯。我們台灣人的習俗很重視男人的三十歲生日,因為那象征他已是個成熟穩重、可以承擔重責大任的男子漢了。」她解釋道。東西方的文化,果然有差。
「我指的不是三十歲的‘意義’。」他挫敗道。「而是我已由二字頭……邁向三字頭了,咱們是愈差愈遠了。」
與青春洋溢的十八歲相比,三十歲的他更像個老頭子了,不是他愛計較彼此的差距,只是十二歲的「距離」,真是道礙眼的「鴻溝」,教他很難釋懷。
「三字頭又如何?」她大而化之地說︰「很稀罕嗎?我老媽也是三字頭的啊,你又何必大驚小敝。」
「別再說了……」他哀聲求饒,心情已是跌停板了。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她後知後覺地擔憂道。
「不!你說得全沒錯。」而且,該死的全是事實。
非常殘忍的事實啊!他暗自泣血。
她此刻懊悔極了。望著賽門陰霾的神色,她猜想他現在的心情鐵定超差的。唉,都怪她一時口無遮攔,沒事提起她老媽的年紀與他相差無幾干嘛?害他更加沮喪罷了。
「對不起喔!」誰教她一向心直口快又少根筋。
「算了。」是他自己始終有心理障礙除不去。
愈是喜歡她,他心里的壓力就愈大……
「賽門,笑一個嘛!你這樣子,讓我看了很難過耶!」她好聲哄道。「以後無論誰來阻止,我都不會放棄你的。」她堅定地握住他的手。「相信我吧!初
「晴子?」他頓覺自己很窩囊,居然還要一個小女孩來安慰他。真是白活啦,枉他還虛長她十二歲。
沒辦法,他實在很害怕會失去她,當局者亂啊!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決定了,今晚回家後,馬上就向我媽咪們坦白,是死是活立即分曉。」
「這樣……會不會太快?」他反而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