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過了。」黃曼伶卻面無表情。「雋文死後,我和你們高家早就恩斷義絕,互不相干。」
「大嫂……」高永文猶不死心。
「別再稱我大嫂了……」黃曼伶嗓音微哽。「我承受不起,更沒有那份榮幸。你以後,別再來了。」
一旁的初晴終于忍不住插嘴。
「老媽,他是誰?」怎麼和她死去的父親樣貌相似。
聞言,黃曼伶這才注意到女兒回來了。
「晴晴,乖,沒你的事,先上樓休息去。」
「大嫂,她是你女兒?」高永文眼楮一亮,仔細端詳起面前的少女。「是啊!瞧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不正是我們高家的注冊商標嗎?還有那對酒窩……跟我大哥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她果真是我們高家的子孫。」他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她姓黃不姓高!」黃曼伶激動地反駁。
「老媽?」初晴被母親反常的態度所驚。
「晴晴,上樓去!」黃曼伶尖聲道︰「立刻!」
「喔。」初晴只好不情不願地離開原地。
望著少女的背影,高永文情緒著實亢奮,也很欣慰。
斑家終于有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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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懷有我大哥的骨肉,為何不與我們高家聯絡?」高永文實在不明白。「好讓我們能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而你也用不著如此拋頭露面,辛苦討生活……」
「照顧?!」黃曼伶諷刺一笑。「令尊當初對我有多絕情,你不也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不肯讓我見雋文最後一面。」她聲淚俱下︰「我連雋文究竟葬在哪都不曉得,我……恨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對不起。」高永文很能體會她心中的苦楚。「我們高家的確曾虧欠過你,所以更希望能有機會補償你們母女。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本以為今生已無緣再見,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又意外地重逢。」
斑永文今晚適巧與公司客戶相約來此談生意,卻出乎意料地踫見前來招呼的老板娘之一——黃曼伶。
其實他起初也沒認出她來,畢竟事隔了十七,八年,而她的裝扮也比從前成熟嫵媚許多……嚴格說來,還是她先認出他來的呢!
因為他那張與英年早逝的雋文神似的臉;他和他大哥雋文也是一對孿生兄弟,雙胞胎是高家的遺傳之一。
乍見高永文的那一剎那,黃曼伶激動得淚如雨下,整個人還差點暈厥了過去,多虧他眼明手快及時接住了她頹倒的身子,才沒釀成任何意外的傷害。
他原先並不曉得她竟懷了大哥的遺月復子,尋找她的芳蹤,只是因為大哥臨終前的交代……請他多多照顧她。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酷愛繪畫的大哥為了追求夢想,不惜與父親月兌離父子關系,拋卻人人艷羨的大財團總裁寶座,帶著家境清寒的黃曼伶遠走高飛……
當時大哥本有一位門當戶對的未婚妻,雖是締結于利益往來之下的政治聯姻,但那位王家千金卻已暗戀了大哥許多年。所以大哥沖動毀婚的後果,竟讓羞憤難當又心碎神傷的王小姐服安眠藥自盡……然後,怨恨深重的王氏集團在盛怒之下,聯合商場的幾股與高氏敵對的勢力,群起圍剿高氏,于是高氏企業瀕臨瓦解邊緣。
後來,他的父親——高天澤,為了將心愛的長子騙回家,竟登報謊稱病危。個性倔強卻孝順的高雋文不疑有詐,果真乖乖地趕回高家,自投羅網地被高天澤囚禁了起來。
黃曼伶與高雋文這對苦命鴛鴦,便如此被硬生生地拆散,再也盼不著團圓之日。重歸高家的雋文變得郁郁寡歡,一日比一日憔悴。仿佛跟冥頑不靈的父親賭氣似的,他不吃不喝,獨自關在房里畫畫,甚王不願開口與人說話。不久,便病得下不了床,整個人虛弱得只剩皮包骨而已。
斑永文見了著實不忍心,竟瞞著父親私自聯絡黃曼伶,企圖安排他們這對命運坎坷的情侶相聚,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啊!怎知消息敗露,被高天澤殘忍地從中作梗……那一夜,黃曼伶孤單地被排拒在高宅牆外淋了整晚的雨;而高雋文則因氣急攻心……吐血而亡。在他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他淚留滿面地緊抓著弟弟的手,拜托弟弟照顧他此生最愛的女人,然後死不瞑目地走完他短暫人生的旅程。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何等悲哀的事,高天澤將一切的過錯全都歸咎于黃曼伶身上,不準她為高雋文守靈、穿喪服,更不允許她送葬及見高雋文的遺容一面。于情于理是太過于絕情了,莫怪十多年後,黃曼伶余恨未消。
忙完了大哥的喪事,高永文又為了公司的財務危機傷神,還得另外分心去留意慘遭喪子之痛的父親情緒,分身乏術之余,卻又傳來黃曼伶已下落不明的消息……光陰蹉跎,一轉眼竟過了這十幾年。
「補償?!」黃曼伶冷嗤。「我才不信高天澤那老頭在乎過我的死活,他巴不得我永遠消失在這世上。」
「你何時離開台北的?」高永文關心地問道。
「雋文死後,我本想投海自盡下黃泉與他作伴的……」她哽咽地娓娓道來,那段日子的辛酸是旁人所體會不了的,幾乎是度日如年且生不如死呀!
「大嫂,你怎能做這種傻事?」他大為震驚。
「幸好是美娟和愛妮救了我,要不然就會連累了我兩個女兒枉送了寶貴的小生命。等我由鬼門關兜了一圈,在醫院急診室中醒來,才意外獲知自己竟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她深吸了口氣。「老天原來還待我不薄,知道失去雋文令我痛不欲生,所以賜給了我微雨和初晴,她們正是我與雋文愛的結晶。」
「你是說……你為我大哥生下一對孿生女兒?」
黃曼伶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默然點頭。
「大嫂,為了你那兩個女兒,我們高家更有義務要善待你。」他誠懇地請求︰「我回家立刻告訴父親,他要是知道自己已有了兩個可愛的孫女,鐵定會樂得合不攏嘴的。所以,讓我接你們母女三人回高家吧!好不好?」
「誰稀罕去你們高家!」她怒聲拒絕。「我們母女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用不著你們姓高的在那狗拿耗子。」
「可是……」他皺眉瞄向一旁刺眼的霓虹招牌。「這樣的環境對孩子並不好,尤其是女孩子啊!」
「那又如何?當初我孤苦無依又嚴重害喜時,是店里的那些小姐們照顧我的。美娟和愛妮更是待我有如親生姊妹般,患難見真情的道理,你懂不懂?」
「大嫂,我無意看輕任何人,職業不分貴賤,我只是心疼那兩個孩子,」他頓了頓︰「她們可以擁有更佳的生長環境,只要你肯同意,她們甚至能夠過著舒適優渥的生活,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啊!」
「多謝你的好意,」她嘲謔道。「可惜她們向來不是如此嬌生慣養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她們絕對可以出污泥而不染,否則便不配生為我和雋文的女兒?」
「大嫂,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
「我們母女與你們高家,井水不泛河水。多說無益,你走吧!恕我不送了。」她逕自轉身走回店內。
「大嫂!」他猶不死心。
她停下了腳步,卻依舊背對著他。
「就算是高天澤親自來求我,我也不會讓女兒們回你們高家去認祖歸宗的,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