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藍威的父母早年就留學了美國,並拿到了美國的綠卡,藍威高中一畢業,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台灣,一圓踏上這個土地的夢,所以他在台灣念醫學院,接著服兵役。後來他妹妹也跟著他的步伐來台灣念大學,等念完大學,才又回美國去念碩士。
她才知道,兩個人原就屬于不同的世界,現在又隔于地球兩端,看來是沒有交會的一天。
一年來,藍威的信和電話是愈來愈少,從最先的每個星期一封信、每天的電話聯絡,到最近的三個月都沒有再收過他的信,連最近的一通電話也是半個月前打的。
期間,藍威的母親雖然從鬼門關救回了一命,但也半身不遂、無法言語,病情拖了大半年後,他母親終于解除病痛,登上極樂世界。
她知道他的苦,又要擔任住院醫生繁忙的工作,又要和妹妹輪流照顧病榻中的母親,那種苦,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所以,她一點都不怪他,這是她早先就能預知到的結果——激情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
最難過的是今年的過年,去年因為有藍威,讓她的年過得備感溫馨,今年她卻獨自一個人品嘗冷清的滋味。因為沒了心情,讓她失去動手煮年夜飯的興致,她那餐年夜飯是以泡面加顆蛋,草草打發。
現在,她︰正支著頭想著與外商聯盟的記者會的進行方式,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拿起電話。「孫海娟,您好!」
「是我。」藍威一貫的口吻。
她淺笑著︰「最近忙嗎?」
「很忙,忙得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你要多保重啊,我不希望你把身體累壞了。」
他的聲音听來有些暗啞,她的心頭有著隱隱的心疼。
「謝謝!你呢?晚上還在工作嗎?」
「沒有了!最近太累,把工作辭了,專心做好白天的工作。」
「那很好,我也不希望你太累,你才是需要保重的人。」
「我可能會休息一陣子,再找別的兼差工作。」不努力賺點錢,她會覺得沒有保障。
她還是一樣的為錢在奔波,可惜他無法幫她,在他和她無明確的關系前,一幫她,她會逃得比誰都快。
「你有空可以到我家看看嗎?我怕這麼久沒人住,蜘蛛、蟑螂會滿天飛。」他私心的不想讓她離他太遠,至少還有這麼一個打掃屋子的借口,否則他都不知道該拿什麼話題來拉近她與他。
「蜘蛛是不會飛的。」她笑著反駁。
「你挑我的語病。」他也笑了。
「好,我會回去將房子打掃干淨,你放心。」
「嗯,謝謝!」
「你突然提起房子,是不是房子有了別的用處?」那她不是又要找地方搬家了。
「沒有,反正我再過兩年就會回台灣去,畢竟我還是喜歡住台灣,到時還是需要個落腳的地方。」
到時也希望她還在,在台北的某個角落等著他。
「到時,我會熱切的歡迎你這個歸國僑胞的。」她還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海娟……」像心有靈犀般,他想說出想她的話,可是每次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嗯?」她等著電話那頭他的話。
「沒什麼!」
就是這樣,她跟他的談話只有些生活瑣事,絕不提起感情的事,而感情表面上愈來愈淡,誰也不要先開口牽絆住誰。
原以為思念會隨著時間而消逝,沒想到思念卻織成網,將他們一層又一層密密的、牢牢的套住。
第九章
春夏秋冬,日子匆匆又過了三年,轉眼悶熱的夏季又來臨了。
孫海娟剛下班,她走到社區的大門口,就看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她擰緊了細眉,打算當作不認識他,直接要走進大門內。
警衛先生好心的喊住了她︰「孫小姐,你有訪客。」
她不得已停下腳步,打量著一臉驚訝的孫家龍。
孫家龍——孫海娟的麼弟,從小被父親寵上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不用為生活煩惱,反而花盡家里所有的錢。
「孫海娟。」孫家龍吊兒郎當的,一身緊身花襯衫和緊身牛仔褲,一副皮皮欠人揍的樣子。
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副標準上班族的女人,是他離家多年的姐姐,雖然她曾經回去過台南探望母親幾次,但是他老是錯過和她見面的機會。
「你來做什麼?你不是還在當兵嗎?你怎麼會有我的住址?」她一連串的問號,問的口氣不是很好。
雖是親姐弟,但是眼前的弟弟從來不把她當作姐姐看待,他總;是在努力剝削她和妹妹海芬所賺的一切。
這幾年她雖然很少回家,可是孫家龍在外的橫行霸道、無法五天,極其有作為的鬧翻她那小小的故鄉,這些她都從母親的嘴里略有耳聞。
孫家龍笑看著她的怒氣。「進去你家再說吧!」
她也不想在外頭丟人現眼,只好在前頭領路。
「這幾年你混得不錯嘛!還有錢住這麼好的房子。」孫家龍在客廳里轉了一圈,隨手放下他的小背包。
「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向朋友租的。」她雙手插腰怒看著他。
「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你沒倒杯水給我喝就算了,也用不著那麼生氣。」他大使大擺的往沙發上一坐。
不用問她也知道,這個小子一定是從媽媽那里偷拿了她的住址。前兩年她不忍心讓媽媽擔心,為以防萬一,給了媽媽她的地址及電話,沒想到卻讓這個小子先用上了。
這個小子和她那重男輕女的爸爸一樣,都鄙視著家里的女性,從他國中畢業俊,他再也沒有正眼瞧過家里的女人。
「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她揚高音調問著。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要不是他走投無路,他才不會來依靠這些沒有用的女人。
「我不想了解你,你最好趕快表明來意,然後快點離開我這里。」孫海娟依然冷著一張臉。
「我不想當兵了。」他滿臉的不在乎。
「你不是再半年就退伍了,你在說什麼傻話。」
「我們那個排長根本不把我當人看,三天兩頭關我禁閉,一下罰我這、一下罰我那,我實在受不了軍中的生活了。」孫家龍咬牙切齒的說著。
他從小一點苦都沒有吃過,怎麼受得了軍中的日子。
「你沒有做錯事,他干麼關你禁閉。」孫海娟眯著眼,緊瞪著他瞧。「難不成你已經逃兵了?」
「我是不想回去部隊。你給我一些錢,我馬上就走,不會和你羅嗦的。」
「孫家龍,你跟你老爸一樣,開口就只會向我和海芬壓榨錢嗎?」她生氣的將雙手環在胸前。
「你到底給不給錢?」他大聲的嚷嚷。
「你離開部隊幾天了?」
「一個多星期了。」孫家龍還是無關緊要的態度。
「你給我馬上回部隊去!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抓回去,是要受軍法審判的。」她慶幸自己早已逃離那個家,眼不見為淨。
「所以,我決不能被抓回去。」
「我沒有錢,你今天就暫時住在這里吧!」再怎麼痛恨他,兩人畢竟是手足,她不忍心看他流落街頭。她得想辦法盡早送他回部隊。
***
孫海娟再度踏上台南的土地,迎著夏日的海風來到位于海邊的小村落。
離開這里也有八年的時間,其間雖然斷斷續續回來過幾次,不過都沒和父親照過面,這一次她鐵定會見到八年不見的父親。
年初,父親下船回家便不再奔波跑船,打算用他的積蓄開一家店面給退伍後的孫家龍。這些都是母親告訴她的,沒想到孫家龍會闖出這種事,看來父親滿心的願望就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