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短促而威嚴的男聲在地球的另一端響起。
她忍不住激動,抽泣起來。
藍威知道是她。「海娟!是你嗎?海娟?」
他急而短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進她的耳里。
「是我!」終于听到了他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看見我留給你的信!」他雖然看不見她,可是吊在心中的大石也漸漸落下。
「你的手機都不通,害我找了你一整天。」她淚眼婆娑的怨著。
「我沒想到這個手機號碼到了這里,因為通訊的關系,完全不能用。你怎麼知道我這里的電話?」
她止住淚水,把她和翁介元的對話跟他說了一遍。
「幸好,你有想到介元,否則我不知還得多久才能跟你聯絡上。」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你不是要我別待在你家嗎?干麼又急著找我?」在電話中,看不見他的臉,她反而可以盡情的鬧一點小脾氣。
「海娟,別生氣,是我不好,是我誤會你了!」
他從來沒跟其他女人道過歉,就只有對她,他是心誠意足的。
「我才不會這麼簡單就原諒你,你知不知道,你當時說的話有多可惡,有多傷我的心!」其實她若不原諒他,又怎麼會回來呢,只是偏要挫挫他的銳氣。
他試問著︰「我再送你八十八朵玫瑰?」
「誰稀罕啊!」
「我讓你痛罵一頓?」
「浪費我的口水!」
「那……你想要什麼?」他詞窮了。
她忍不住又哭了。「想要你回來。」
他听著她的哭聲,等著她哭夠。
難耐的相思踫得他心碎了一地,他何嘗不想呢?
他冷靜了情緒。「海娟,你听我說,我媽腦溢血,醫生判定很不樂觀,如果能熬得過,恐怕也會半身不遂,我雖然專攻婦產科,但我畢竟是個醫生,相關的醫學知識我比其他人都懂,我必須留在這里照顧我媽,也必須和這里的醫院溝通必要的治療措施,短期內很難有機會回去。」
「我明白!」
「剛好醫院提供了這個機會讓我在這里深造,道格拉斯博士又是生殖科技的權威,我不想放棄這麼難得的機會。」他盡力的解釋著他不能回台灣的原因。
「我知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愛哭。
「我從來都不想離開你,尤其在這樣的狀況下。」很多事就這麼湊巧的全踫在一塊。
「我了解,你有你的難處。」
「海娟,你來美國好嗎?我真的很想念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
「美國?」她遲疑了下。她用什麼樣的角色跟他去美國呢?
「是啊!你來美國,我或許可以幫你申請到學校,這樣你就可以繼續的念書。」
藍威想了好久,為了不分開,只能勸她跟他一起走。
「藍威,我沒那個條件,生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總不能樣樣伸手向你拿錢吧!」
「你知道,我養得起你的,錢的事你根本不用擔心。」
「你去美國,是為了照顧你的母親,還有完成你深造的計劃,我怎麼能讓你再分心照顧我?」
那是行不通的,她最不想的就是造成別人的負擔。
藍威知道很難勸得動她去美國,于是改變了說法︰
「那等我三年,我會努力學習,也許用不著三年就能回去了。」
她無語了。「等」這個字太沉重,對他們彼此來說,這樣的承諾太遙遠了。
「我每年可以回台灣一次,或者我出機票錢,你來美國看我。」他努力的說些安慰她的話,可是電話那頭的她卻靜得令他心驚。
「海娟,你別不說話,我看不見你的樣子,會著急的。」藍威在電話那頭叫著。
「你在美國一切要小心,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逞強,別跟人家發生沖突,你的硬脾氣要收斂些,別掛念我,努力的追求你的理想吧!」她慢慢的收住了淚水。
「海娟,我真想現在就飛回台灣去,可是我不能!」
雖然相隔兩地,他的痛苦還是真實的傳進她的耳里。
「藍威,別這樣,我不要你掛念我,你安心的待在美國吧。」她怎能讓他背負著不孝的罪名。
「海娟,你還會住在我那里吧!我希望你繼續住下,我可以每天打電話給你。」
「我現在住在朱麗那里,我覺得很好,也有個伴。」
她能用什麼樣的名分住下呢?
「海娟!」他怎麼感覺她在慢慢的疏離呢?
「三年很漫長對不對?遠距離的戀愛不好談,誰也不能保證誰的以後,如果你有遇到心儀的對像,就放心的去追求,別為你對我說過的話而覺得內疚。」
「海娟!」他喚著她,打斷她的話。
「藍威,听我把話說完。」她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如果我們有緣,等你回來,我們再繼續這段感情;如果我們無緣,就當這段日子是個美好的回憶。」她也想等他啊!可是她不要耽誤他,他有美好的前程,有亮麗的人生,她不要他為了她裹足不前。
「我懂!你還年輕,讓你等我這樣一個超過三十歲的男人,是有點不合情理,你有你的生活要過,我不應該綁住你的。」他以為她不想等他,他電沒理由要求她要這麼做。
她沒有反駁,默默吞下他所說的話,強壓抑眼眶中的淚水。
「如果你也遇上比我更好的男人,我會祝福你。」
雖然他有些不甘願說這種話,可是她若無意,他又何必唱獨角戲。
「藍威,我真的好想你,可是這樣無濟于事,對不對?我先祝你學業順利,還有你母親能平安度過難關。」她用手背猛擦著淚水。
藍威試著問︰「我還能跟你聯絡嗎?」
「當然!你隨時都能寫信給我、打電話給我,我只是不要你為我操心。」
「我明白。」
隨後她告訴了他朱麗家的電話和住址,才把電話掛上。
她終于放大膽子,走向藍威的房門,扭開了房門上的喇叭鎖,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
其實這個房間跟她幻想的完全不一樣,沒有雙人床,沒有羅曼蒂克的布置,沒有一絲溫柔的味道,有的只是簡單的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和一整面牆的書。
房里充滿了剛毅的男性氣息,就跟他酷冷的外表—樣。
她在他的書桌上看到一張他當兵時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身穿軍服,站在坦克車的旁邊,頗有虎虎生風之姿。
她對著相片說︰「藍威,我真的是第一個走進你房里的女人嗎?我想,你應該不會騙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當上你的老婆了?」她抱起相框,狠狠的哭,哭干了淚水,哭累在藍威那張單人宋上。
***
孫海娟沒有搬到朱麗家住,反而將原來在朱麗家的東西,又搬回了藍威這里。她知道自己很傻,雖然看不見他的人,至少看得見他的東西,那種能依賴的感覺,是她努力打拼的原動力。
她沒讓藍威知道她住在他家,怕他為她三心二意。
她一直讓他誤認為她住在朱麗那里。她告訴藍威,老是用朱麗的電話不方便,于是她申請了一個新的號碼,讓他以後打這個號碼找她。
其實她是在他家重新裝了個號碼,以免被他發現。若是他寫信給她,朱麗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將信轉到她的手上。
沒多久,她在一家服飾公司找到了企劃的工作,生活比以前輕松、規律,卻也比以前孤寂。
于是她又開始在晚上找了份兼差的工作,以填補她夜晚太多余的時間,順便多賺點錢。
她後來才從翁介元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原來她對藍威是這麼的不了解,相對的,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她家里的事情,很可笑是嗎?兩個自以為相愛的兩人,其實都不了解各自的身家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