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源像飛一樣的沖到了她的面前。
「海芬,我幫你拿。」他伸手要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不用了!」她的臉色明顯的難看,兩道細眉都擰在一起。
她將手上的東西全交給隨後走到的夏之維,然後不理會林震源那張笑臉,徑自上了夏之維的車。
夏之維將東西放到後行李箱。他能感覺出她和林震源之間的異樣。
「阿源,有空來我家聊聊。我先回去了。」夏之維禮貌性的一笑。
「之維,等等。」林震源將他拉往一旁。
他耐心的等著林震源開口。
林震源打趣的笑著問︰「你跟海芬有沒有……關系?」
「什麼意思?」他故意裝傻。
林震源斟酌好一會兒。
「……就是我很喜歡海芬,我正在追她。」林震源比夏之維矮半個頭,但略為壯碩的體格像在宣示他的所有權似的。
「你放心,我過沒幾天又要離開台南了。」他拍著林震源的肩,像是在給他保證似的。
「真的!我還以為……那麼我就可以放大膽去追了!」
看他們那一身情侶裝的打扮,難怪林震源會誤會。
夏之維淺笑,跟林震源揮手道別後,才上了車。
車子在沿海的一處路邊停了下來。
「海芬,有什麼事想要說的嗎?」夏之維側頭看著她。
看著她皺著眉的愁容,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有事。
他的眼神溫柔得像平靜的海水,對照著她一張歷盡風霜的臉,她搖搖頭,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能看穿她。
「有什麼事說出來,不要老是悶在心底,悶久了,心情會變不好的。」
她能將心底的秘密說出嗎?面對他的關心,她總是無法拒絕,卻也害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感情的泥沼里。
「林震源跟你說什麼?」她看著前方的海天水色。
「沒什麼,他只是告訴我他想要追你,他怕我對你也有意思。」
「你怎麼說?」
「我讓他放心,我過幾天就要去南投了。」
聞言,她就像從雲端掉落谷底。本來就不該屬于她的夢,她卻依然無怨無悔的做了那麼多年。
「我們回去吧。」她倔強的將苦澀往肚里吞。
「嗯。」
他將車子駛離了海邊。
他知道她不想多說,就如同小時候一樣,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任何埋怨的話,除了那一次,她在他的懷里痛哭,到現在他還能依稀靶覺到,留在他襟口那屬于心痛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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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花開,驪歌初唱。
「海芬,海芬,爸爸回來了!你快出來啊!」孫海娟在客廳里高喊著。
在後頭廚房洗米的孫海芬一听,濕濕的手隨便的在衣上抹干,就跑了出來。
「爸。」孫海芬怯怯的叫著。
「來,都來讓爸爸看看。」孫哲民喊過三個小孩來到他的跟前。
長年在海上的日曬雨淋,使孫哲民有一身精壯黝黑的膚色,不怒而威的神情,使幾個小孩始終不敢靠他太近。
「半年不見,你們都長高了不少。」
身為輪機長,孫哲民這次從南非帶回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兒。
三個小孩靦腆的笑著。
「寶貴啊,把我的行李箱打開來。」孫哲民喊著孫母的名字。
李寶貴笑盈盈的打開大的行李箱。
三個小孩咋舌的看著爸爸帶回來的東西,有收錄音機、文具用品、機械人!等各式玩具,孫海娟及孫海芬最後才知道,原來那些東西全是買給孫家龍的。
孫家龍高興的哈哈大笑。
「海娟,海芬,你們倆去後頭煮午飯。家龍,你回房去看書,爸爸有話要跟你媽媽說。」
三個小孩听話的走出了客廳。
走進廚房的兩姐妹,開始準備煮晚餐的東西。
洗完了米,洗完了碗——
「海芬,你去問媽媽,看要炒什麼菜。」孫海娟下了命令。
「喔。」
孫海芬走到了通往客廳的走道,還沒掀開門簾,就听到爸爸粗獷的聲音,她退了一步,隱身在門簾後,悄悄听著。
「我打算在台南市用家龍的名字買一棟房子。」孫哲民肯定的說著。
「你有錢嗎?」李寶貴是標準的家庭主婦,家里的所有錢都是在孫哲民的手上,他每個月只給她一些家用費,她從來都不知道丈夫到底有多少錢。
「你忘了啊,我是賺美金的,什麼沒有,錢最多了!」
孫哲民狂妄的口氣讓躲在門簾後的孫海芬怔住了。
「可是,你平常不是一直喊沒錢嗎?」所以她才帶著兩個孩子拼命的賺錢,好貼補家用。
孫海娟見妹妹遲遲沒有回廚房,打算要來喊她,沒想到卻看到她站在門簾後,她也依在她的身後站著。
「那是我故意喊窮的,不然海娟和海芬怎麼會心甘情願幫我賺錢。況且,我多留一點錢在身上,還不是為了我們以後打算!難道,你希望老了以後還得伸長手向孩子們要錢。」孫哲民嚴肅的樣子不像是在商量,反而像是在訓話。李寶貴怯懦的說著︰「可是家龍還這麼小,需要現在就幫他買房子嗎!」
從結婚以來,她沒有一天不怕這個板著面孔的丈夫,幸好他離家的日子多,看到他的時間也相對的減少。
孫哲民威嚴的說︰「你這個女人,一點知識都沒有!女兒賊,女兒賊,難道你沒有听說過嗎?我要是不趁現在幫家龍買房子,以後海娟和海芬要是來跟家龍搶財產,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海娟及海芬都是好孩子。再說,這幾年來,家里的開銷一半都是她們姐妹賺的。」
「我生她們、養她們,她們賺錢給我也是應該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她們還不是得嫁到別人家,去侍奉別人的父母,你以為她們會撫養你到終老?」孫哲民每提起她們姐妹,總是很輕忽,很不以為然。
「可是……」在他大男人的威儀下,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沒什麼可是。我們以後全得靠家龍,他是男孩,是我們孫家唯一的香火,是我們唯一的指望,我不對他好,難道要對那兩個準備嫁出去的人好嗎?」孫哲民的口氣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孫海芬的心髒像被狠狠的刺進一刀,她再也听不下去爸爸無情的話,轉身想走回廚房,卻看見一臉漠然的姐姐。
孫海娟嗤之以鼻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了父親的心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想不明白。
孫海芬走過姐姐的身邊,走進廚房,從廚房邊的後門走了出去。
日頭正炎,她漫無目的的走過村里的小路,走出村外,來到沿海的道路。走著走著,看見昔日可以戲水的淺水沙灘旁,如今已築起了綿延的防波堤,她爬上了防波堤,坐在上頭,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
大海在陽光下呈現耀眼的閃閃光芒,她的淚水卻無聲無息的流著。
從小她就知道爸、媽特別疼愛弟弟,在中國人重男輕女的觀念下,她並不怪他
弟弟能夠上幼稚園,而她卻只能眼巴巴望著幼稚園里穿圍兜兜的小朋友在里頭游戲。
弟弟上了小學還可以喝牛女乃,而她只能聞著香濃的味道,讓口水猛往肚里吞。
弟弟過年有新衣服穿,而她只能揀姐姐穿過的舊衣服。
甚至弟弟現在都已經上國一了,他還只會飯來張口、茶來伸手。
媽媽永遠都說弟弟年紀小,要她和姐姐多擔待些,可是她從六歲就開始幫忙賺錢,而弟弟呢,別說賺錢,連家事都不曾踫過。
看著長滿繭的雙手,在這無人的防波堤上,她終于放聲哭出來了。
從來,她都不曾埋怨過爸媽的偏心,因為家里沒錢,她和姐姐幫忙賺錢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事實上,家里不是沒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