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怎麼又哭了,這幾天你們哭了多少回啦?哪來的這麼多眼淚,快擦擦!萬一被別人發現了,大家就準備一起死吧!」女乃娘恐嚇著,兩人這才趕緊擦干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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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才過,徐府早是張燈結彩、熱鬧滾滾。
為了徐憶欣的出閣,徐森雖然舍不得給女兒豐盛的嫁妝,但是面子不能不顧,所以還是大開筵席招待,畢竟對方是長安城內首屈一指的大藥商。
整個徐府一片喜氣洋洋,難得向來小器的徐森願意大開酒筵宴請各方親友及下人、佃農們,大家自然也樂得來喝杯喜酒。
此刻,徐憶欣的閨房內,徐夫人難得好心情的陪在房里,指點著儀式中該注意的事項。但一旁幫著徐憶欣撲粉妝的女乃娘及準備發飾的江柔,莫不著急的交換著眼色。
夫人再不出去,等下怎麼有時間偷換新娘呢?
突然,徐夫人走近了徐憶欣。
「我的女兒真是個美人胚子!相信一定會得到官府上上下下的疼愛。」
她突然對徐憶欣這麼好,還不是巴望著以後能從她那兒撈到一些好處;她若是還有女兒,決計不會把這麼好的機會讓給徐憶欣的。
「謝謝大娘!」終于上好了妝,但,她卻無心欣賞自己美麗的妝扮。「大娘,正廳里還有很多事需要您打理,這里有女乃娘及江柔就夠了。」
「是啊!為了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已經忙了好多天了。徐府上上下下每件事都需要我親自處理,為娘的真是太辛苦了!」徐夫人不免自夸了一番。
「大娘為了我這麼勞累,改明兒我一定好好酬謝大娘。」徐憶欣仍言不由衷說著。
「你說那什麼話!什麼謝不謝的,我們是母女啊!」徐夫人挑起了細眉,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樣。
「大娘,您還是到正廳去忙吧!萬一迎娶的隊伍提前到了,那兒沒了您可不行啊!」
「是啊!夫人,這里有我及江柔在,您大可放心!」女乃娘再補充一句。
「好吧!那我就先到前頭招呼了。柔柔,你好好伺候小姐,等迎親隊伍到時,我會讓小翠來通報一聲。」徐夫人笑眯眯的走出去。
三個女人在看到她出去的同時,都大大吁了口氣。
「女乃娘快!卯時快過了,快幫江柔上妝!」
另外,她也換下那一身火紅的新嫁裳,讓江柔穿上,她則穿上江柔特地為她找來的粗布衫褲。
兩刻鐘後,江柔的妝化好了,徐憶欣的妝也卸下,迎親隊伍的聲音從遙遠處隱隱約約傳來。
「小姐!」江柔執起了徐憶欣的手,兩人對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保重!」徐憶欣忍住淚水。生死全看現在,若是瞞不過,就等著一死了之;若是瞞得過,兩人恐怕也無相見之日。女乃娘將紅蓋頭覆上了江柔圓圓小小的臉。
「若有人問起了柔柔,就說她吃壞了肚子在茅廁里。」徐憶欣再一次叮嚀。
「欣兒,等下趁著所有人出去看熱鬧時,你快由後門走。今天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沒人會注意到你,諾兒就在後門等你!」女乃娘噙住淚說。
原指望有兒媳能承歡膝下,沒想到世事難料。
「女乃娘!」徐憶欣咚的一聲跪下。「我能先喊您一聲娘嗎?」
「欣兒,快起來啊!」女乃娘一把想扶起她,她卻堅持跪著。
「娘!我代替長諾哥給您磕三個響頭,請恕我們不孝!」她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別這樣!快起來!」女乃娘扶起了她。「欣兒,好好保重,好好照顧諾兒!我會先回老家去。等風聲過了,你們有辦法的話記得來跟我會合。」一聲娘喊得她老淚縱橫。
「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江柔也舍不得,但不能不催啊,否則就白費心機了。
「嗯!」她跨出門檻,猶豫了一下,瞧瞧左右都沒人,忍住淚,低垂著頭,小步地快走向後門,也走向她往後的人生。
???
一切都太順遂了。直到江柔坐上了軟軟的床鋪,她還不敢相信她已經進了官府的門。
回想剛才官彥鵬騎馬前來迎親,雖然她看不見他長什麼模樣,但從旁人的驚呼聲中,她知道他定是長得挺拔俊偉。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約莫花了兩個半時辰才走到官府。
一進官府,她瞧不見周遭狀況,但人聲鼎沸的陣勢,卻也嚇壞了從沒見過世面的她。接著是行大跪之禮,等跪完了那些她根本搞不清東西南北之後,她已經昏頭轉向;幸好她緊拉著紅色彩緞,而他在彩緞的另一端,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她,讓她不致當眾昏倒。
她坐在床上無聊的等著,肚子卻開始餓得咕嚕咕嚕叫。從一早到現在,她沒喝半點水,也沒吃任何東西。
什麼時辰了?為什麼時間這麼難捱?為什麼當新娘要這麼辛苦?頭上的鳳冠又壓得她頭好痛。
再忍耐一會吧!夏天晝長夜短,現今天還亮著,讓她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時辰。提心吊膽了一整天,這會歇下,卻不禁讓她有些昏昏欲睡……先睡一下吧!反正也沒人看見。
她靠在床畔梁柱上,悄悄的打起盹來……
???
闢彥鵬終于送走了最後一批賓客。他不準有人留下來鬧洞房;就算他準也沒人膽大包天的敢去鬧他洞房——除了不知輕重的官孟鵬。
他隨著喜婆來到新房,一進新房,他就看見正打著盹的江柔。
江柔一听到開門聲,意識還沒恢復過來,卻嚇得她迷迷糊糊的跌落下床,同時紅蓋頭也飛落在地。
「唉喲!」她睜大著眼看著來人。
她這麼滑稽的場面,剛好被隨後而來的喜娘及官孟鵬見著。
「怎麼會這樣呢!新郎還沒掀頭蓋,頭蓋就掉了,那會不吉利的!」喜娘連忙走進房,想扶起坐在地上的江柔。
江柔穿著厚重的嫁衣,悶得全身熱烘烘的,也悶得圓臉上白里透紅的嬌顏。
「我來!」官彥鵬嘴角有著一絲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淺笑。他一手擋住了喜娘,將她一把扶起。
這床的高度不低,跌疼了她的臀,她皺起了黛眉,腳步不穩的又跌進了他懷里。
「新娘子,國色天香又懂得撒嬌,以後一定得我大哥疼!」一旁的官孟鵬看著這個大嫂著實好玩,忍不住揶揄。
闢彥鵬一記冷冽的目光射來,他立即適可而止。
她再怎麼無知也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像白面書生的男人是在取笑她。她挪開了身子,彎身撿回紅蓋頭重新覆上,然後端正的坐回床上。
「哈哈哈……」官孟鵬看著她的舉動,不管大哥的臉色,硬是笑開了。
「統統都出去吧!」官彥鵬冰冷的話讓人不寒而顫。
「這……大少爺還沒……」喜娘看著他的臉色,吞下最後想說的話。
「走吧!剩下的禮俗讓他們小夫妻倆自己去完成吧!」
闢孟鵬識趣的拉著喜娘的手臂走出去;再不走,他可能會被一座冰山凍死。
闢彥鵬立即閂上了房門。他可不想再讓別人像看猴戲般的看他。
要不是母親軟硬兼施的威脅,他才不想成這個親。光是用在藥鋪及拓展藥材通路上的時間都不夠,哪還有時間去照顧一個女人?
看著坐在床上怯生生的她,他無奈的想道︰明知自己無法盡心的照顧她,何苦娶了進門,將她冷落一旁呢?
他拿起喜尺,掀起了蓋頭。
江柔緊張的低垂雙眸,只有長睫不停的眨啊眨的。
這麼小的姑娘,十六還是十七?來到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而徐森竟小器得連個丫環也沒陪嫁,在那樣的家庭環境成長,他突然有些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