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回家,怕會遇見尚在家里的父母,只好攔計程車往台北車站揚長而去。
在偌大的台北車站,初冬的風徐徐吹來,單薄的襯衫止不住寒意,教她全身不禁顫抖起來。
她從來沒有一個人來過這里,連東西南北站她都分不清楚。看著人來人往,她開始有點後悔逃婚的舉動;剛剛憑藉著一時之勇跑了出來,現在想想才覺得可怕。雙方都是名人世家,明天的財經版頭條鐵定會用聳動的標題刊登這則新聞,到時雙方的顏面又將至于何地?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走吧!她既然不能嫁給他,不走又能如何。她往車站里頭走去,總算看到售票的櫃台。
她走進售票口。
售票員問︰「到哪里?」
「請問最近的一班火車到哪里?」她實在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
售票員瞄了她一眼。「高雄,十點十分開,莒光號。」
斑雄太遠了,還是離家近些。「買到新竹吧!」她遞出全新的千元大鈔。
由于是非假日,這班列車還剩很多空位,她拿著車票,不知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看看手表,十點正,她沒有時間多想,快步按著指標往地下二樓的月台走去。
☆☆☆
蔣瑜華拎了一袋炸雞及薯條回到新娘休息室,卻找不到高舒曼的蹤影。原本以為她可能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還是等不到她的人影,瑜華這才驚覺事情不妙,起身找了找,才在洗手間里發現散落一地的小夾子及當頭飾的鮮花。
瑜華連忙沖出新娘休息室。「不好了!」她高喊著跨進新郎休息室。
看著一臉驚慌的瑜華,兩個男人不禁楞住。
「小姐,請問你找誰啊?」楊齊聖開口問。
「誰是丁少輝?!」她一臉的怒氣,教兩個男人互望一眼,最後丁少輝開口︰
「我是,小姐有什……」
「舒曼不見了!」她大聲的吼了出來。
「什麼?」他的語調上揚,一副听不明白的樣子。
「你听不懂國語啊!我是說高舒曼不見了,今天的新娘不見了!」她的耐性都快要被磨光,怎麼他還像個二楞子?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不見呢?你又是誰?」楊齊聖看見來勢洶洶的瑜華,不免口氣也沖了起來。
「我是今天的伴娘,蔣瑜華。你又是誰?在這里大呼小叫的,本小姐又沒跟你說話,你少開口!」舒曼不見她已經心急如焚了,現在還多一個人來插話。
「我是今天的伴郎,楊齊聖。你有話好好說嘛!一定要向打雷樣這麼大聲嗎?」他也不甘示弱的回頂道。
「你──」她氣的轉身就想往外走。
「瑜華,你等等!我听舒曼說過你是她最要好的同學。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以說詳細一點嗎?」丁少輝態度依舊從容。
瑜華想了想。「她剛剛有拿戒子來給你嗎?」
「什麼戒子?我剛剛和楊齊聖都在這里,沒見到她啊!」
「怎麼可能?她特地拿她的結婚戒子過來給你的啊!」一個大人怎麼平空消失了?瑜華由外到里四處走動尋找著。
「喂!喂!喂!你在找什麼?你以為我們會無聊到把今天的新娘藏起來是吧!」楊齊聖看見她那略微肥胖的身體在眼前晃啊晃,不自覺口氣就不好。
瑜華不管他的挑釁,繼續上下左右的瞄,最後她在進門處的茶幾上發現了那個紅色圓形的絨盒。
她對著丁少輝揚了揚手中的絨盒。「你還說舒曼沒來過,這是什麼?」
他接過絨盒,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瓖著碎鑽,樣式極為簡單的戒子。「她真的來過,可是怎麼不叫我們呢?」他一張臉皺得跟老頭子似的。
「會不會我們剛剛說的話被她听見了。」楊齊聖想起了之前兩人的對話,不禁心跳加速。
「你們說了什麼?」她站到了丁少輝面前。「你年紀起碼比舒曼大上七、八歲,都已經是老頭子一個,舒曼還有什麼可以讓你嫌的!你一定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她才會臨時做了落跑的新娘。難怪她會叫我去買炸雞,原來是故意要支開我。」瑜華忍不住直跺著腳。
「猴子!快點!我們分頭去找找,她應該走不遠,或許還在飯店里。」他一個箭步已沖到門口。「不管有沒有找到,二十分鐘後我們再回來這里。」
「等等我啊!」瑜華在後頭追叫。
丁少輝從地下二層的精品店開始往上找,各式的餐廳他一間也不放過,直到一樓的大廳,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她到底去哪里呢?她又听進去了多少他和楊齊聖的談話?事情怎麼會這樣?她跑了,這場婚禮該如何收場呢?一連串的問號問的自己愈想心愈亂。
走上二樓看著矗立在門口的結婚照。拍照那天是怎樣的心情,他一點也不記得,只記得她柔柔的笑臉;不管攝影師要她擺弄何種姿勢,甚至幫她做多種發型、換了許多套衣服,她始終笑臉迎人,一點苦也不喊。最後還是他忍受不了,擺上一張臭臉,才停止了一整天無聊的拍照。
幾個女服務生認出他是照片上的新郎,莫不投以欽羨的眼光。發現自己成為別人品頭論足的對象後,他快速的回到十二樓。
回到新郎休息室的三人,每個都跑的氣喘吁吁、神情緊張。
「有沒有找到?」蔣瑜華率先發問,其實在看到他們的表情時,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有沒有其他的朋友或者同學的地方可以去的?」丁少輝保持冷靜,思考著等一下雙方父母來到,他該如何向他們交代。
「沒有!她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同學及朋友,只有我而已。而我卻這麼粗線條,明知她不喜歡吃速食,卻還傻傻地跑出去買。」瑜華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瑜華你千萬別自責,都是我不好。」丁少輝跑的滿身是汗,早就將西裝外套拎到手上。
此時,高家及丁家父母聯袂走來。
「原來你們都在這里,難怪新娘休息室里沒半個人影。」高母身著淺黃色香奈兒套裝,美好的身材,加上與舒曼相似的氣質,顯出屬于她中年女性的魅力。
「舒曼呢?我好久沒見到她,快叫她出來讓我瞧瞧!」丁母福泰的身軀,一身改良式的旗袍,一看即知是有錢人家的貴太太。
三個年輕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幾秒。雙方家長也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丁少輝清了下喉嚨,開口說道︰
「舒曼不見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女人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什麼不見了?你們說清楚啊!是不是被綁架了?」高母心疼愛女,立即緊抓著丁少輝的手不放,一旁的高父也抿緊了嘴。
「伯母,你別急!舒曼不是被綁架,她只是對我有些誤會,所以生氣跑了。」丁少輝不知要怎麼解釋,才能讓大家听的明白。
就在此時,瑜華的手機響了。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大家,然後縮到一邊角落接听。
「喂,蔣瑜華。」
「小豬,是我。」舒曼清麗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舒曼!」瑜華的叫聲,震得所有人都趕緊跑了過來。「你在哪里?你這樣一聲不講就離開,大家都好擔心。」
「我不能嫁給他,我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舒曼的聲音帶有濃厚的鼻音。
「你先回來再說嘛!你從來沒有在外面待過,萬一被騙怎麼辦?」
斑母一把搶過了話機。
「舒曼,你別孩子氣了,快點回來,婚禮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了。再說外面的社會很亂,你是應付不了的……」她開始抽抽噎噎的哭泣起來。想到從小把她捧在手心中養著,說什麼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頭受欺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