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氣怒的瞪著她。『朔王爺呢?請他出來和我說話!』依然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家父出外辦公尚未回府,請問岳父有何貴干?』努力的眨眨眼,織月轉身訝異的瞪著靖毅。他出來做什麼?
『你叫我岳父?』挑起眉,他瞪著眼前從容的年輕男子。『你就是織月的丈夫?』喝!就是這個看起來一副不討人喜歡的家伙?
『初次和岳父見面。』並未被他輕藐的視線激怒,靖毅又朝前跨了一步。『岳父從邊疆趕回,日夜勞頓,想必已經很累了……』『我累不累你管不著!』他打從心底瞧不起朔王府,就靠著在太後面前說幾句好听話來撐著,說才學是有如初生嬰兒般無知,說『財』學更是缺乏!只得出賣自己的兒子,和有錢人家小姐成親,好維持一個王府的開支!要是他們不惹他,他原本也不屑同朔王府打交道;可是現在,他們竟將念頭轉至織月身上,擺明了貪圖容王府的大批財富,教他怎麼不火大?『我告訴你,織月雖嫁過你朔王府,可是你們別想動容王府的一個銅板!我不允許!』他不允許?說什麼鬼話!『岳父大人,根據之前皇上頒下的聖旨,容王府已經被撤了,財產全歸織月所有;您現在口口聲聲自稱容王爺,又要織月將財產歸還給您。難不成您想抗旨?』『你這渾小子!你跟我頂嘴?』他忍不住火大。『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的家務事,你管得了那麼多?敢拿皇上來壓我?要是真驚動了皇上,到時理虧的還不知道是不是我!』『聖旨上說得明明白白,岳父也許想親眼瞧一瞧。』『混賬東西!』勃然大怒,驃騎將軍往桌子猛力拍下。他倒還斟酌使力,沒將桌子震壞,只是那碗茶被震得自動解體成數塊破磁與一灘茶水。『憑你也想跟我斗?』『我只是告訴岳父事實,希望您能有自知之明。』靖毅冷眼瞧著化身為狂暴野獅的岳父,語氣是不變的冰冷。
『自知之明?』狂聲怒吼,驃騎將軍猛力往桌子一拍,這次桌子終于被拍碎了。『需要自知之明的不是我,是你!』擰在兩人中間的織月,猶如半身浴火、半身貼冰,熱得滿頭大汗的同時也凍得全身發抖。
怎麼辦?好可怕呀!
『阿瑪、靖毅!』她又怕又慌的輕聲叫喚道,希望自己能暫時緩和下僵硬的氣氛。『你們先冷靜一下……』『少羅嗦!』『你別說話。』呆愣的看著兩個男人死纏活斗,織月覺得沮喪得要命。還是一樣,出嫁之前她在家說話不被重視;出嫁之後,她開口依然沒有份量。
嘆了口氣,織月決定丟下兩人不管。
反正勸也勸不動,講也講不听,她干脆眼不見為淨。
『你們待會把那些收一收,然後去找張新桌子來替換。』指指那堆木屑殘骸,織月無力的交代著躲在後頭偷听的奴僕們。『有事的話,再到我房里找我。』交代完,織月就神情疲憊地回房去。
她需要休息,充分的休息。
★★★
鳥鳴啾啾,雖嘈雜卻擾不醒因疲倦而深眠的人。
『貝勒爺!』正在整理衣物的靜兒一抬頭瞧見來人,忍不住低呼。正要請安問好,卻被靖毅揮手阻止。
『少福晉呢?』方才和岳父針鋒相對好一陣子之後,轉頭一看,另一個應該也是主角的人卻芳蹤杳然。又斗了一會,岳父才氣呼呼的離開,還放話要再訪朔王府,和他再吵第二回合。
『少福晉正在午寐。她剛剛進來,一副很疲憊的模樣,說想要躺一下。貝勒爺,請您先不要進去打擾好嗎?』看他往內間走去,受到主子吩咐的靜兒有些慌亂的想要阻止。『只是看看而已,你不用緊張。』說完,靖毅關上房門。
室內無聲,僅有兩人極輕極微的呼吸聲,在窗外鳥鳴下更顯靜謐。
頭一次和岳父交手,他的蠻橫放縱比自己意料中的更甚。火爆驕恣的阿瑪、精明強勢的額娘,是怎麼教育出這樣一個柔弱平和的女兒?
也許正如她所說,她在家里長久的弱勢,造成她如今的個性。不知從何而來的憐憫,一分一毫的啃嚙掉他對她的厭惡。
『是誰?』感到房中氣氛的異樣,織月強睜依然朦朧的雙眼,啞聲問道。『是我。』坐在桌邊,靖毅自顧自的倒茶喝。『你繼續睡,我待會兒就走。』他來做什麼?搖搖頭,坐起了身子。『我阿瑪回去了?』『他明天會再來。』每天都來這麼一回的話,他得開始考慮提出到外地出差的要求了。唉!織月長嘆一聲。『對不起。』『我不喜歡別人無緣無故向我道歉。』凝視著杯中的茶,靖毅的聲音再度冷得像隔夜的剩菜,毫無余溫。
『我阿瑪他……他的脾氣很不好,還為了這種事和你吵,真是對不起。』好羞恥啊!堂堂的驃騎將軍,也曾是王爺之輩,竟為了家產而和初次見面的女婿狂吼亂罵,她這個女兒根本沒臉見人。
她真的不懂。皇上賜給她的是容王府的財產,有關驃騎將軍的薪水俸祿與打賞,他們兄妹倆可是一毛都沒動。照這情形看來,阿瑪仍是擁有相當的財富,為什麼要為了皇上已下旨賜給她的財產而翻臉無情?
銀錢再多不嫌少,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
『沒有人不愛錢。』喝光杯中的茶水,靖毅放下杯子,若有所思。『你打算怎麼辦?』起因全在那筆錢,她要怎麼處理?
『我說了,我最多也只能還給阿瑪一半。』整了整衣衫上的皺折,織月坐到靖毅對面,雙眼直視桌面。『我如果全沒了,你們朔王府怎麼辦?』冷笑一聲。『那你不如直接還給你阿瑪,反正東西到了我阿瑪手上,沒過幾天一定會變成別人的了。』他從沒見過、也不想見到這麼一個沒有商業頭腦的人,偏偏自己家里就有一個。
『可是……』織月欲言又止。她表面上是說不忍心看朔王府中落,心里的確也是這麼想。可是就只有這個理由嗎?她很膽小,她也很容易害怕。她怕自己如果失去了這惟
一的優勢,那在朔王府里恐怕會過著她無法想象的日子。她雖平和,但不豁達,她不想因為這樣而擔驚受怕。
『那是你的錢,我沒有干涉的余地。』不管是哪一邊,他手中都不會拿到半毛錢,所以他也不想為此陪她一起傷腦筋。
听著他淡漠的語氣,織月心中突然浮出一個問題。『我想問你一件事,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那我不想回答。』有這種寬容余地的,一定不是什麼好問題。
『我都還沒說呢。』看他沒有發怒的神色,織月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雖然大概知道,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听他說真心話,莫名其妙的在意她在他心里的定位。
抬頭看問她,靖毅對她這個突來的問題感到訝異。『我還是不想回答。』在成親前問,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在成親當天問,他的答案是非常肯定的;而現在,那種怨恨與厭惡卻似乎開始慢慢被融化。連他自己都還搞不清楚,他有什麼立場、用什麼心態來回答她的問題?
對她的感覺似乎天天都在變。靖毅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
『我並不討厭你。』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讓她決定將一切和盤托出。『可是我有更喜歡的人。』臉上的線條愈見硬冷,靖毅盯著杯中碧綠的茶波蕩漾,等著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