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麼沒半點聲音?海棠走近一瞧,見杜銀箏已閉上眼,她微微—笑,躡手躡腳的捧起東西退出臥房。
杜銀箏已經困倦得趴在榻上睡著了。
而沉入夢里的她,看見自己走在一片霧蒙蒙的世界里,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她慌張的東張西望,期盼能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好和自己作伴,偏偏除了她之外,只有一片迷茫。
不知走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已經累到快走不下去的時候,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突地跳人她眼中。她急奔了過去,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人是荊御弦,他就站在那里,冷冷的望著她。
杜銀箏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面前。正想伸手去踫他,被他一把推開,她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
心中已承受不了這許多痛楚,一顆顆眼淚滾滾落下。
「疼嗎?」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那微熱的氣息吹著她的耳根,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睜開睡得朦朧又哭得紅腫的杏眼,還沒完全清醒的杜銀箏可憐兮兮的點頭。
「我的背好痛,心也好痛……」
荊御弦心一顫,深沉的目光益加復雜。
「為什麼?」
「為什麼連在夢里你也不肯理我?」杜銀箏抽抽噎噎的。「我好難過……你上次和姊姊、姊夫們回京城之後,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等你……誰知我好不容易等到了,卻是一場惡夢的開始,我好累、好累,我已不敢奢望你會對我好了,只是……到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她這麼想逃離他?他大拳緊握,怒火頓升。「除了死,否則這輩子別想!」
他絕不會放她走!
無關復仇、無關債務.他要的只有她!
听荊御弦這麼說,杜銀箏愣了愣,又委屈的瞅著他的臭臉。「你不能這樣,不公平。」
原來杜銀箏在半夢半醒時會回復她本來的脾氣。這個新的發現,讓怒火高張的荊御弦訝異得差點失笑,眼中的溫柔也迅速泛濫。
但是杜銀箏的下一句囈語,卻急速的凍住了他眉眼間的笑意。
「但如果死能躲開這一切,那……又有什麼好不公平的呢……心里的疼早已令我痛不欲生了……」
荊御弦如石像般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盯著她再度沉睡的小臉,心口如人撕扯般痛苦。
他到底傷得她多深、多痛?讓她認為死亦不足懼?
荊御弦不得不承認,他不只傷了她,也傷了他自己。
清晨,杜銀箏在一陣淡雅的梅香中蘇醒過來。但是真正讓她清醒的卻是身前環著她的溫熱胸膛。
「你……」受到驚嚇的杜銀箏狼狽的推開荊御弦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小臉慌亂地泛起一月羞紅。「你干嘛到我床上來?」
「你的床?」他懶懶的翻個身,側躺在榻上欣賞她又羞又氣的可愛表情。「我一直以為這兒是我的寢室。」
嗄?杜銀箏呆呆的看著他,小嘴微啟。
對噢!她都忘了問海棠這兒是誰的臥房,還很理所當然的把這兒霸作自個兒的地盤。
「對……對不起,我馬上去準備……」望見他戲謔的淺笑,她只好借著伺候的名義逃開他的視線。「你可以讓我下榻嗎?」她指指他伸直的長腿,困難的問道。
荊御弦認真的看著她。
「現在不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她做個了結了,現下這種情況再拖下去的話,不管對誰都沒有好處。「你的背還好嗎?」至于報仇一事,這些日子來對銀箏的殘忍,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好多了。」杜銀箏點點頭。「那個……我得伺候你……」倒抽一口涼氣,她惶惑的瞪著他突然坐起的身子,並下意識的往床壁退縮。「你別太靠近我,我會不舒服。」
低低的抱怨著,她開始無助的搶救被他掠奪太多的氧氣。
「有別人伺候著,你現在的工作是回答我的問題。」鼻中嗅著她的馨香,荊御弦發現自己差點笑出聲來。「听到了嗎?要老實的回答我!」
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下,杜銀箏慌亂的點頭。心里卻想起了在揚州離別前的那一場溫存。
「告訴我,銀箏。」他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話。「你……覺得難過嗎?」
不假思索,她很快的點點頭。
「第二個問題。」他繼續在她耳旁吹氣。「若是要你一輩子跟著我,你願意嗎?」
這次杜銀箏終于清醒了些,她抬起幽怨的清眸瞅著他。「沒有什麼願不願意,這不是我欠你的嗎?」
「如果我放你自由,你還肯跟著我嗎?」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的心跳猛地加劇,不確定的望進他深邃的黑眸。「你是……認真的嗎?」她怯怯的、小小聲的問,有著深深的疑懼與絲絲的期待。
憐惜地撫著她的女敕頰,荊御弦忍不住在她的唇瓣上停駐廝磨,享受那細致的甜美。
杜銀箏腦中一團混亂、他今天為什麼突然又對她這麼溫柔?就好像……就好像是他離開揚州的前一日。
「你為什麼這樣待我?」紅著臉,也不顧那影響呼吸的喘息,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他又啄了她一下。
「先回答我的問題,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靜靜的思考了一會兒,她低下頭。
「假若你肯真心待我好,即使當個奴婢我也肯跟著你。但如果像前些日子這樣,我……我可以請你放了我嗎?」
想起自己的委屈及他的無情,杜銀箏扁扁嘴,克制著不讓眼淚落下。
「以前杜銀箏可沒那麼愛哭。」不可否認,她的答案讓他的心受到很大的震撼。
「以前的你也不會那麼冷漠又殘酷的對待我。」杜銀箏輕聲咕噥著,語氣中有著埋怨與委屈。
荊御弦沒吭聲,只是在她嘴唇、臉龐上印下細密的輕吻。「好吧!你被釋放了,銀箏姑娘。我的復仇就到此為止!」
杜銀箏愣住了。
「為什麼?」她不懂,一個人的仇恨竟能夠說停就停!雖然她很高興,但是……實在太奇怪了!
他聳聳肩,依然窩在她頸邊。「最後一個問題……」
「不行,你都沒回答我的問題。」得到了平等地位之後,杜箏開始善用起自己的權益。「要公平,你要先回答才能再問!」
荊御弦大笑起來,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要答案嗎?那他就給她吧!「好吧!我……」
情意正濃時,急促的敲門聲不識趣的打斷了這浪漫美好的一刻。
「王爺,有急事!」是管家劉明。
荊御弦的表情看起來很惱火。重重的親了銀箏一下後,他老大不高興的下了榻。「說!」
「是宮里來了聖旨。」
聖旨?
「公公還等著我接旨嗎?」今兒個皇上可起得真早!
「不,公公說皇上交代不必宣旨,只要王爺接了旨便罷」
整理好衣衫,荊御弦打開門,臭著臉從劉叔手上接過聖旨。打開一看,原本已經很難看的臉色瞬間降至冰點以下。
「王爺?」
避家不安的守在門口,看著一臉黯沉的主子。而躲在內室的杜銀箏也緊張的等著他打破沉默。
荊御弦深深吸口氣,將聖旨擱在桌上。「準備朝服,我要進宮覲見皇上。」今日是除夕前一日,原本皇上已經交代了不必上朝,可這道聖旨分明是皇上太思念他而下的!
劉明迅速俐落的捧進了朝服,趁著王爺進內室更衣時他偷覷了眼聖旨。不看還好,這一看他這條老命簡直快去了半條。
皇上竟將絳心格格指婚給平王爺!
第九章
「啟稟皇上,平王爺求見。」
御書房內,皇上和兩位御史互望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御弦來的速度可真是令朕滿意極了。」算計的笑容在三個男人臉上隱隱浮現。「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