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一步,不再徒勞的說服他;愛的語言,不該是巧言說服,經歷千山萬水之後,他已經失去強大的動力追求所愛,對他來說,那些無異海市蜃樓。
「我相信你,你是個好人。」她放下杯子,轉身帶上門離去。
他痴立著,隨著她的背影消失,一陣茫然涌至,他竟無法確定,拒絕她是對還是錯?他感到了一股悶痛,隨著心跳逐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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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二──十──號。」
叫號聲拖拉得懶怠無力,女客人一進問事間,瞧見斜歪在小桌上的女人似一攤泥,惴惴不安地在程楚明面前坐下。
「程先生,我想問,我最近才認識兩個月的男朋友人怎麼樣?和我合不合?這是他的八字。」女客謹慎地拿出一張紙條。
趴在桌上的程天聆換了一個方向,瞅著女客,懶洋洋地月兌口︰「妳不花時間和心力了解他就想知道他跟妳合不合,是不是太投機取巧了?談戀愛的是妳不是嗎?」
女客楞了楞,程楚明面色僵硬,搧著扇子直陪笑,「抱歉、抱歉,我看一看……這個男人嘛,個性耿直,就是脾氣大了點……」
程天聆往椅背靠,姿態沒有起色,骨頭似被抽光軟癱在椅子上,有一搭沒搭听著兩個人問答。
「那程先生,你看看這個人以後事業會不會有成、可不可靠?」女客緊張著問。
她糾起眉,瞟向女客,撂了涼涼幾句︰「有成不代表能一輩子愛妳,愛妳的人不見得有成,結婚又不是在選投資股票,花一點錢就想以小搏大。」
「程先生,你這位小姐──」女客變了臉。程楚明一陣尷尬,向女客解釋,「不好意思,她說話是直了點,不過也不是沒道理,妳這個對象雖然不見得能發達,但中規中矩,為人老實,這點可重要了……」
視若不見地略過程楚明的眼色,她不以為意地托著腮,手指在計算機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打著。
「程先生,他這個人是獨生子,有個照顧他無微不至的寡母,你看以後我會不會有婆媳問題,能不能搬出去住啊?」女客再接再厲問。
她陡地坐直,再度忍不住,「小姐,沒有他老娘就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妳好的全都要,壞的不去面對解決,這世界有這麼完美便宜的事嗎?」
「程先生!」女客霍地推開椅子,「這是怎麼搞的?我也是人家介紹來的,你們都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不等程楚明回神,白了程天聆一眼拂袖而去。
程楚明抑住火氣,冷笑著踱步到她面前,豎起大拇指,「程天聆,妳行,我看以後就由妳解答客人的疑難雜癥好了,讓妳坐在這吹冷氣太浪費人才了。」
「我說的是實話。」面有懨色地看著計算機屏幕。
「妳當我三歲小孩?妳今天要是不說清楚吃錯什麼藥,以後──」
門啪地一聲被推開,一團醒目的湛藍色沖到她面前,劈頭直問︰「程天聆,妳在搞什麼鬼?干嘛關機啊?」
她抬只眼,面無表情,「這是我的自由,妳有意見嗎?」
程楚明一頭霧水,向前道︰「駱小姐,妳今天來是……」
駱家珍一掌格開他,「閃開!」盛氣凌人,「我們說好的不是嗎?妳以為不去面館就沒事?妳到底和匡政說了沒?今天整場秀我都沒見到你們在觀眾席出現,我精心安排的舞會也白搭了,妳是怎樣嘛!」
「匡政不會去的,我不想勉強他。」她兩臂交抱,冷睨剛從秀場退出,艷色逼人的駱家珍。「還有,以後我不想再當妳的搭橋,有本事自己去打動他。」
駱家珍怒意勃勃,「妳真以為我是和妳說笑的,妳以為有匡政在面館生意可以一直好下去?」
「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她起身直視駱家珍,「對匡政而言,他失去的還會少這一樣嗎?」
「妳……」駱家珍啞然。程天聆的態度逆轉得真快,難道已知悉一切?
「妳從不問別人要什麼,只管自己要什麼,和妳在一起,有什麼快樂可言?他又不是神智不清,干嘛找個麻煩回家整自己!」幾天的悶氣找到了出口,一點都不修飾地傾巢而出。
駱家珍回了神,不甘示弱,「妳知道什麼?和我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給他,我可以彌補他失去的!爸爸最近準備把一間公司讓他負責,他可以跟以前一樣,拿回屬于他的。窩在那家小面館,有什麼好的?那是他從前根本不會瞧一眼的小生意!」
她面色一整,怒目逼前,流露濃濃的鄙夷,「你們眼里只有自己的價值,以為可以隨便擺布別人的人生,想給就給、想拿就拿,他不會要的,他的母親就算在世也不會希望他和你們駱家有牽扯,你們害他害得還不夠嗎?」
「駱家沒有害他!他身為駱家人,自然承擔駱家事!」駱家珍不自覺惶退,氣勢大減。「爸爸是不得已的──」
她不以為然地低吼,「妳就還給他清淨吧!做這件好事對妳而言輕而易舉,對他可求之不得,妳老是自以為是,從不去了解他,他如果莫名其妙選擇妳,妳才該擔心他看上的是錢而不是妳!笨蛋!」
「妳──喜歡他?」程天聆激動得雙眼泛紅,不像在為單純的朋友仗義直言。「妳喜歡他,對不對?」駱家珍抓住她的肩。
「我是喜歡他。」一字字毫不含糊地說出,狠咬牙,「但是我不想勉強他!」
駱家珍冷嗤,「妳撒謊!妳不敢說,妳在意他的過去,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剛好用來遮掩妳的虛偽!程天聆,少對我說教!」
門板沉重的一甩,狠狠震動了她的耳膜,她兩肩傾頹,閉上潮濕的眼。
程楚明扭了扭從剛才就沒動過的僵硬脖子,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方才振振有詞的佷女,結結巴巴地用扇柄指著她,「搞、搞了半天,喜歡匡政的是妳……不是妳媽啊?程天聆,妳那根筋不對,竟然惹上駱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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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抽油煙機轉動的馬達聲低轟響,熱氣蒸蒸回繞,廚工忙碌穿梭,每個經過她面前的員工忍不住都會瞄一下滿頭汗卻站著發呆的她,再搔搔頭走過。
她背靠著牆,盯著爐台前方巴不得有四只手可用的葉芳芝。半晌,葉芳芝試嘗湯味後,滿意地合上鍋蓋,轉了文火繼續炖煮高湯,回頭板起臉,斥責杵站了一上午的女兒,「妳出息點好不好?被婉拒了就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妳到底想怎樣?」
她眼一濕,垂下頭。「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讓他煩心。」
「總算說句人話了!這的確是妳自己的事,顧前顧後的看了令人生氣,我要像妳這樣,當年還能嫁給妳爸爸啊?」指尖戳了她額角一下。
「媽,為什麼喜歡爸爸?」她忽問。當年她父親條件不是最好的一個,葉芳芝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他,愛意多年來未有稍減。
「喜歡就是喜歡,說得出來就不是愛了,只能算是附加條件。當年妳外婆發現我喜歡的不是媒人穿線的妳的醫生大伯,而是他還在當兵的毛小子弟弟,氣得三個月不跟我說話,我還不是堅持過來了。」葉芳芝得意地敞顏甜笑,回頭在料理台上切著胡蘿卜丁。
「爸爸對不起妳,先走一步。」她從後摟住母親的腰,臉埋在香肩上。
「誰說的?他給了我最好的二十年,還留下妳跟弟弟給我。」菜刀停在砧板上,沉默地感覺到沾在肩上的濕意,一聲低嘆,「別哭!小聆,妳的心在哪里就去哪里,沒有人能代替妳感覺一切,我沒有錯看妳爸爸,這次也不會錯看匡政……哎!我說呢,哪來這麼個性情好、樣樣精通的男人出現在店里,果真是來路不簡單,開這家店是牛刀小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