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拍拍她的肩,道︰「以後會有段日子我們都要在這里互相作伴,所以,開誠布公是很重要的原則。加上那兩個業務又難得回來露臉,如果我們不好好加油打氣,這個部門很快就會民不聊生、關門大吉,妳說有沒有道理?」
「關門?」王思瑩張大了墨仔魚眼。「不會吧?方先生是妳男朋友不是嗎?再說,妳沒來前這職務空了半年,方先生也沒說要關門啊!」
「呃──」她頓了下,一時語塞,閉了閉眼。「我在這里鄭重聲明,我和方先生是朋友不是男女朋友。還有,我可不可以知道,我是臉上還是衣服哪里不對勁,從妳休假回來已經連盯著我看了兩天,就算我是動物園新來的奇珍異獸,看兩天也該看膩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王思瑩擺擺手。「是因為那個外面那些人說……說妳……」吞吞吐吐地令人生火。
「說什麼?我在洗耳恭听。」她不耐煩地攢起眉心。
「說妳長得很像那個……董事長夫人。」
「董事長?」她陡然瞇起眼。「方先生不是未婚嗎?」
「方先生不是董事長,董事長很久沒到公司了。」愈說愈小聲,頭低得不能再低了。「不好意思,其實我覺得仔細看就不像了。尤其妳頭發挽起來,又只穿套裝;而董事長夫人的頭發又卷又長,像波浪一樣,她喜歡穿很飄逸的洋裝,妝化得比較仔細,聲音柔柔細細,只喝咖啡,從不喝茶……」
「等等,妳怎麼那麼清楚?」竟八卦得如數家珍。
「當然清楚啊!妳坐的位置以前就是她坐的,這部門以前是她負責的,我對著她對了半年,她的樣子很難忘記的。」
這其實不是什麼重要的訊息,誰在這位置坐過都已是往事,但不知怎地,總覺得不對勁,一團似遠又近的迷霧盤在胸口,棲息不去。她稍微整理下這些同時輸入的資訊,理不出什麼頭緒來,想想無關正事,抬頭正待詢問業務上的事,肩膀左右搭上了兩只大掌,清淡熟悉的古龍水味從後圍攏住她,耳際是那傾訴般的問候。
「如意,今天可好?六點了,我們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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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在公司永遠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些重要簡報她見過他進會議室待了個鐘頭外,其余大半天沒再見到他的影子;私人辦公室老是空蕩蕩地在養蚊子,桌面整齊得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可下班時間一到,他老兄就準時出現,帶著她吃遍大街小巷的美食。如此經營公司還能生意興隆,讓她不得不佩服這家公司的負責人,竟大膽行事將公司交由吊兒啷當的方斐然打理。
她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如此講究吃,彷佛進食是人間極致的享受,只要她說出想吃的料理,他總能找到名號數一數二的店家,把招牌菜叫了滿桌,讓她目瞪口呆。
她不是那麼重視吃這回事,從前在前公司擔任業務秘書時,經常忙得連飯也忘了吃,怕犯胃疾隨身會帶包蘇打餅干填胃;這一、兩個星期的大肆吃遍珍饈,還真是罕有的經驗。
「這道酸辣河粉不錯,不過香茅味道太重了,淡點好。」他邊品當邊評論,認真的神情和在公司的閑適判若兩人。「這家越南菜是老字號,我念書時就常來光顧,不過近年來年輕師傅手藝已經不如老師傅了。」
「喔。」她應了聾,吃下半口越式春卷。
她食量一向不大,也很少慢條斯理地品味美食,但方斐然進食時專注又享受的神情,很難不影響到共餐的人,她好幾次被他神采煥發的愉悅吃相誘引,多吃了好幾口。一個星期後,她發現磅秤指針指向四十八,嚇得她早、午餐禁口,晚上再頭眼昏花地陪他飽餐一頓。
這無疑是種折磨,無法推卻的約會是美好身材的陷阱,她得想個法子阻止自己步上咖啡館的胖依依後塵。
「那個──方先生──」
「叫我斐然,妳見過約會的男女還這麼彬彬有禮的嗎?」他莞爾。
她配合地點頭。「是,斐然先生,請問下次約會,可以把重點放在其它事項,而不是只有大吃一頓而已嗎?」
他一听,不由得仰頭大笑。「如意,妳還真難放得開啊。」笑畢,他兩肘撐在桌面,充滿揶揄地趨近她。「親愛的,見到妳,我胃口就很好,老想吃東西;不過在我眼里,妳稱得上秀色可餐,不吃也行,那麼妳想做什麼呢?」
听慣了他那沒一刻正經的說話方式,她不動聲色地道︰「有很多有意義的活動可以做,比如說看電影、看雲門舞集的演出,最近馬友友回來了,我們可以去听演奏──」
「如意,」他食指勾起她的臉緣,看著她的櫻唇。「那些事會讓我分心,不能好好面對妳,這樣吧,今天天氣有點冷,我們一道上烏來泡溫泉吧!」
她眉角不住抽動,呵呵干笑兩聲後,朝後拉開一個安全間距。「不用麻煩了,我現在想到一個兩人可以面對面,又具有意義的活動了。」
「喔?說來听听。」他瞇眼斜瞅著她。
「這個。」她從公事包抽出一迭資料,放在他大掌上。「我想和你討論這個家具進口生意為什麼不能有起色。」
他收起了調笑的姿態,換了種新奇的探究神色。「如意,妳就是妳。多一分、少一分我還覺得奇怪呢!」
她不予置訂。「我親自查過了,我們進口那幾套高級沙發賣得不差,那兩個業務員卻一直無法清楚交待為什麼收不到貨款。平日推展不了幾個銷售點,也不按時回來報告,有的貨款甚至壓了半年。我初來乍到不好拿他們開刀,你是不是該想個辦法,說說他們?」
「嗯。」他狀似認真地垂眼思索著。
「下星期我安排到中南部出差,親自拜會那些家具商,看看市場走向。我就不信做不起來!」她不是感覺不到,整個長安實業對這個雞肋部門已經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她心知一旦和方斐然的關系結束,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但自小養成的盡人事、不輕易服輸的習性還是令她無法坐以待斃、苟且下去。
「不好!」他一口否定。「妳不能去!」
「為什麼?」他難道有更好的提議?
「我有事走不開,不能陪著妳,妳若自行去了,晚上誰陪我吃飯?」
「方斐然──」她惱怒地瞋起鳳眼。「我沒有美艷到可以當花瓶的地步,你多少尊重我一點?」
「行行,稍安勿躁,」他忙舉手投降。「妳想去就去吧!妳這麼認真我還真有點慚愧。這個部門因故停擺了段時間,之前都靠制衣部門的秘書暫代一些業務,所以有些弊端是難免的,我答應妳,會好好整頓一下。現在,親愛的,妳的面對面活動暫時結束了,可不可以換我的了?」他夾起她棄置碗中的另一半春卷大方地放進嘴里吃了。
她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多事做了建議,兩人在餐館坐著吃絕對此在別處安全。
她面有難色地道︰「我從不到酒店洗溫泉的,我怕傳染病。」這個人滿腦子享樂,不在公司的時候也不知從事什麼勾當,她得防著點。
他站起身拉起她臉神秘地笑道︰「不會害妳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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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爬上山,彎曲回轉的山徑、加上他加速前進,頭暈目眩的她已搞不清到底身在何處。當車子突然上坡轉進一條私家園林小路,她十分後悔在市區時沒有裝肚子疼,回避他接下來的節目──倒不是怕他對她有何圖謀,他那魁梧的身形隨手一捏就可以捏死她。不必選擇在山村野店欺負女人;而是缺乏冒險犯難精神的她,怕極了靜夜闌黑的山林──那在黑暗中隱藏的未知,才是令她膽顫卻步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