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啦!他們又去深圳工廠那邊了,一個禮拜後才回來。」左右看看無大事,抓起枕頭繼續蒙臉就睡,也不理會杜蘅為何會憑空出現。
「別睡了!起來!」杜蘅用力將枕頭抽開,被一掀,看也不看那睡死的赤果男人,拎起地上的丁字褲和無肩帶,扔在她平坦的小骯上。「妳得幫我個忙,要不了妳很久時間的。」
「別鬧了,昨晚在小夕家的Party搞了一整晚,累翻了!」眼楮下泛著一團暗青,不像是假話。
「妳又嗑藥了?我跟妳說別跟小夕他們鬼混,遲早會出事!」她握住小瑜細瘦的手腕,用力一扯,將她一把拉坐起來。
「沒嗑藥啦!只是酒多喝了一點。妳別整我了,老的不在,好不容易可以睡到太陽照,妳就行行好,下午再來找我吧。」說完又軟綿綿地往後躺去。
「我看是月亮照吧!現在都中午十二點了,妳快起來,帶我到一個地方去。」兩手執意不放,兩人呈倒A字拉鋸著。
勉強撐開一邊眼皮,小瑜有了些興致,「去哪?妳又有新Case了?這次又要設計誰?」
「去妳的!我早不幫我叔叔作孽了。快起來,妳做媒可得做到我生兒子,不能半途而廢。」她索性替好友罩上內衣,內褲就比較麻煩,本尊不動她也幫不了。
「又是那顆石頭?不干!上次他來我家吃飯時,興頭一來就因為我們設計他的事說了我一頓,我爸氣死了,還叫我媽不準給我一毛錢,害我被我老爸修理得很慘,整整一個月都在跟小丁擋瑯花,糗斃了,我可不想再自討苦吃。」
「是嗎?可是他說他不會生氣,我才告訴他的啊!」她抱歉地看著又想躺回床上的小瑜,咬牙再次將她拉回坐姿。「妳這次不幫不行,他在台灣只有妳一個親人了,如果有什麼萬一,妳也會良心不安吧?」
「萬一?別逗了!」這次兩只熊貓眼可睜開了。「他在台灣多的是小時候跟念美國研究所時的同學,他才不愁沒人幫咧!」會有萬一的是她們這些沒事泡夜店的年輕美眉吧?
「可是,他已經兩天沒來上班了,除了第一天打電話給陳秘書說要請假之外,再來就沒消沒息了。他的手機也沒開,家里的電話也一直佔線,我很擔心,萬一他走在路上被車撞了,剛好身上沒帶證件;或是走在暗巷被人搶劫了,歹徒手里有刀,他一時不從就被--」她說不下去了,惶惶不知所以,比起八歲那年母親離開她只身赴美的恐懼更甚。
從石崢打電話簡單的告知陳秘書他不進公司後,她的心情就陷落谷底,完全失去了工作的動力。想不到身為交往對象的他竟然沒交待她,抑或留下只字片語,讓她因為前幾天那個銷魂蝕骨的吻所產生的未來幻境,頓成泡影消失在半空中……那個吻的後坐力有這麼小嗎?原來她的愛人並沒有對她魂縈夢牽啊!
她忍了一整天,也撥了他的手機一整天,最後惱羞成怒的將在他那兒領受來的挫敗全部宣泄在無辜的同事甲、乙、丙身上,例如配送文件時,用「飛遞」的方法送達那些男人的頭頂上;送一杯「無意」中加了三匙鹽巴的咖啡給大頭頭尼克;陳秘書交代要打出來的文件,一整天只打了半張A4紙,台面上正當的理由是,昨晚修家里壞掉的椅子,手指被鐵錘擊中,無法靈活運用;台面下張牙舞爪的理由是--妳怎能是我愛人失蹤前唯一聯絡過的女人!
第二天,她滿腔的憤恨在陳秘書一句「怪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人,新加坡那邊要他去技術支援呢!」後,慢慢一點一滴的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千奇百怪讓人寒毛豎起的假設,因為石崢什麼都可能忘,就是公事不會忘,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切斷所有的聯系管道讓別人為他急破頭的。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上,他仍然為失聯狀態,害她得在眾人質疑的眼神中心虛不已的站起來,舉起手發誓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前兩天我們吵架了,他在生我的氣,所以都沒跟我聯絡……」這顆臭石頭,讓她被迫為了挽回顏面而撒謊。
「妳都不知道他在哪,那還有誰會知道?」尼克理所當然的丟下一句類似「妳自己看著辦吧」的暗示,她才知道原來石崢沒有住在公司為高級主管租下的公寓里,而是住在他移民前住了十多年的老家,公司同仁根本沒半個人去過。
她能坦誠她也沒去過嗎?兩次被目睹了那麼火辣的表演,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沒上過他家的床吧?
現在唯一的救星就在她眼前,正無力地垮著兩只肩膊,用只剩一條縫的眼楮超不以為意地望著她。
「不會那麼衰吧?妳想太多了!」打了一個獅吼呵欠。
「小瑜,妳清醒一點好不好?妳那個沒什麼怪異癖好的表哥,除了工作還有什麼能讓他廢寢忘食到不來上班的?」手指圈成筒狀在好友耳邊集中火力地大喊。
被這麼奮力一吼,小瑜終于認清不可能再安睡的事實,她抓抓染成兩截顏色的亂發,怪異且稀奇地看了她一眼,「有這麼愛嗎?他哪點好啊?不過是長得稱頭了點,那種人忠孝東路隨地抓都有。妳別這麼死心眼,就算他看起來比別的男人專情,搞不好其實是個同性戀,連床上都不能滿足妳,到時候可別來跟我哭!」
「他才不是同性戀,妳別隨便造謠!」瞧她那副護主心切的模樣,讓小瑜直倒彈翻白眼。
「妳又知道了?他連妳送上門都要考慮再三,妳還替他說話?」沒見過這麼敢瞎蒙的女人,而且還肯定自己蒙到了第一特獎。
「反正我知道就對了。妳到底帶不帶我去?」她可沒遲鈍到不懂上次熱吻被陳秘書撞見後,石崢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她的原因,他那明顯的「反應」有誰會懷疑他的性向?
「妳不愛則已,一愛就一頭栽下去,我看妳以後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小瑜大力晃晃鈍重的腦袋,手腳笨拙地穿上衣服。
「妳別咒我,我可是等著跟他白頭偕老呢。」她極其嚴肅地宣示。
「小姐,我發現了一件事,妳跟他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現代人不會做的跟不敢想的事,你們倆各佔了一樣,這樣算不算有夫妻緣?」
杜蘅現在才知道,原來在鬧區的巷弄里,竟還有這樣的深宅院落,在一群老舊公寓的環繞比鄰下,靜靜地躺在那里,在時光的河流里,似乎沒有變遷過。
磚造的圍牆里,一棵年齡比她還老的鳳凰木枝繁葉茂地伸展著,火紅成串的花辦點綴著樹干,為這垂垂老矣的平房注入了生氣。
鑰匙隨意插入轉動,那扇褐色木門旋即輕易地被打開了,兩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院內,悄悄掩上門,不請自來讓她們心虛地自動放輕了腳步。
院子很大,比尋常人家的客廳都還大,正午的太陽,被層層遮掩的枝葉過濾掉了三分之二的熾熱,風起時,炎夏罕有的涼意頓生,她努動鼻子,嗅聞到了徐徐漾在空氣中,清清淡淡、古老又怡人的香味。
「什麼味道?」她問。
「玉蘭花啊!這里看不到的,種在房子的側邊,只有石頭房間的窗子才看得清楚。」小瑜帶領著她,穿過那條用無數個小小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在連接檐下長廊的兩階石梯前,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