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星蹤而行,她趴在他背上,緩緩地帶著前所未有的安適感睡去。
她又回到闕家老宅。
她全身肌膚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擦傷,上衣已破碎不完整,牛仔褲上都是泥巴和草屑。
闕弦喬將她放在藤椅上,將她早已不具遮掩功能的衣衫褪去,觸眼所及的斑斑傷痕,讓他凝肅著臉,眼眸寒意更深。
他伸手輕踫手臂上較深的刮痕,淺層的皮肉翻起,她縮了一下,這時才知疼痛,同時間其它傷口也一齊提醒著她,陣陣泛著疼。
他將她橫抱起,走進已放好水的浴室,讓她站在浴白旁,半蹲著動手解開她的褲頭鈕扣,欲將其褪下,她握住他的手腕,忙喊︰「別--我自己來!」
他皺起眉頭。「妳手腳都是傷,怎麼洗?」她對他還在矜持?
「我--不習慣,我可以慢慢來。」她囁嚅著。
他仰首凝視她全是泥漬的臉,就一雙大眼還是晶亮的,遭遇了這樣令一般女人喪膽的事,她居然靠自己月兌困了,且在見到他之後立即能安睡如常,他知道她心里不是沒有他的,那為什麼還要離開他?
但無論她做了什麼決定,他都不會再放她走了。
他小心的捧起她的臉,吻了她一下。「妳小心一點,有困難再叫我。」
「嗯!」她看著他離開,帶上浴室的門。
她倚著浴白,齜牙咧嘴的花了五分鐘月兌去全身衣物,舉手投足間才知道他是對的--她根本沒辦法活動自如的清洗自己,隨時都會牽動傷口,更慘的是她有一腳無法施力,重心相當不穩,但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和他袒裎相見,只好硬是咬著牙、忍著疼痛用淋浴方式沖洗全身。
十五分鐘後,她跨出浴室,墊著傷腳足尖,一拐一拐的走出房門尋他。
他在二樓偏廳里,似是在講著電話,她愈走近聲音就愈清晰傳來。
「人找到了嗎……」
「不要報警,明早派人到機場攔截……」
「不必帶到我這兒,直接廢了他右手……」
「程雪如我會處理……」
她倒抽一口氣,顧不了足踝的傷,三並兩步的飛奔過去,奪下他的手機,驚駭的看著他。「不要--不要再傷人--」
「銘心,拿來!」他伸出手,冷意逼人。
「我沒事,真的!他沒對我怎樣,你要相信我!」她將手機藏在背後。
「銘心,听話,拿來!」他在忍耐,她看到他起伏的胸口。
「你不相信我?」她搖頭,豆大的淚珠滑下面頰,「我現在就給你,你可以馬上證明他真的沒傷害我,真的--」睡袍滑落至腳邊,她只著內褲的縴軀毫無遮蔽的在他眼前袒露,濡濕的長發披肩,累累傷痕在肌膚上交錯,即便在此刻,她還在為別人的性命擔憂,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走向前,臉上冰冷的線條軟化了,輕輕攬她入懷,吻著她的前額。「如果妳听話,把頭發吹干、讓我幫妳上藥,我就听妳的。」
她破涕為笑,環住了他的腰。
他眼里的寒氣卻沒有隨之融化--他一向如此,屬于他闕弦喬的東西,即使只刮出了一道不起眼的傷痕,他都會要違反他原則的人付出難以忘懷的代價。
謝進嘆了口長氣,坐在沙發上瞪著早已涼了的茶水,仍不知從何開口,只一次又一次的嗟嘆,憂愁滿面。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這次是我太大意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闕弦喬喝了一口茶,瞥了謝進一眼。
「你知道我擔心什麼?銘心的性子我了解,她即使再愛你也不會認同你的作為,恕我直言,除了痛苦,我看不到你們在一起會有什麼好處?」
「你的語氣好似你是局外人,別忘了你初跟我父親時,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下于我,我和我父親一直都很信任你,怎麼現在听起來倒像是你不信任我?」闕弦喬重重地放下茶杯,謝進那杯茶馬上溢出大攤水漬。「老李,替謝先生換杯熱茶。」
老李很快將茶撤走。
謝進深知闕弦喬不喜他人干涉他的行事,但事關女兒未來,即使出言不遜仍得挑明了說。「她七歲前都是跟著她外婆,我的事她一概不清楚,她高興做什麼,只要不是光怪陸離,我很少阻擋她,就是因為我最終還是希望她能安定幸福。現在我老了,不奢求什麼,你也清楚得很,不單是這個事件,往後還有層出不窮的事都會影響你們。」
「我不怪你這麼說,畢竟你是銘心的父親,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會讓她受任何影響的。」他兩臂盤胸,點到為止的微笑。「即使你不同意,我還是要定她了!」
「我知道你若執意如此,誰也改變不了你,然而若她將來痛苦,你能放了她嗎?」謝進試圖作最後的努力。
闕弦喬銳眼一抬,忽然露出一口白牙敞笑起來。「進叔,你會不明白嗎?在愛情里,快樂和痛苦不是並存的嗎?」
謝進再也笑不出來,他沒有上樓去看女兒,直接就離開闕宅。
闕弦喬走進臥房時,已是深夜十二點。
這幾天因為謝銘心都在老宅養傷,所以他應酬一結束,無論多晚都會回這里過夜,台北市區的房子已經空了好一陣子。
他月兌下外衣,站在床畔看著熟睡中的謝銘心。
她側蜷著,長發遮蓋住面頰,身上是簡單的一件式家常衣裙,的四肢傷痕已逐漸淡化,地板上躺著一本她睡著後掉落的書。
他將書拾起置放床頭,調弱燈光,再看她一眼後,便回身拿了換洗衣物,走進浴室。
十分鐘後他淋浴出來,她已經坐在床上,揉揉惺忪的睡眼,慵懶的看著他,帶著迷糊的笑。「我睡著了,本來想等你的。」
這幾天她都睡在客房,並沒有與他同床,除了她的傷不能踫觸頻繁外,她也不想去承受宅里僕佣異樣的眼光,即使他們早已訓練有素對主人的行事必須視若無睹、听若罔聞,但她還是選擇單獨的起居空間。
他坐到她身邊,輕撫她近日已稍微圓潤的粉頰,笑問︰「妳有話告訴我?」
「嗯!」她眼睫垂下、抿著唇,通常她出現這種表情時,必然是有難以啟齒的要求,他心髒緊縮了一下,抬起她的臉輕促道︰「說吧,是不是想回去了?」
看她頓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怕爸爸擔心。再說,也不能老待在這兒,我得去找工作了。」
「妳想離開弦天?」他笑容消失了。
「你不會還要我還債吧?我知道你之前根本就是想整我。」她嬌嗔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想我開心嗎?我不適合做助理或秘書這類工作的。」
「我會想念妳的咖啡的,而且我想隨時見到妳。」他啄吻她一下。
「你會膩的!」她也撫著他的面頰道,「你不用為我做太多,我沒有那麼脆弱,我還有願望沒達成呢。」
他想起初次在辦公室會面時,她毫不避諱的說著她未來的計劃,他記得她泛著光釆的眼神,但是她的願望里卻沒有他。她並不是依賴性重的女子,這一點或許是多數男人的渴望,但對他而言卻是項隱憂,那代表著她隨時可以振翅而飛,不會被輕易掌握,當然他也就無法顧全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