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她不過是想替他保留面子,萬一被熟人或記者瞧見了,她無名小卒一個便罷,他卻得解釋一堆不是嗎?但為什麼他好像很不領情似的?
「我對你反不反感不重要吧?是萬一有人看到對你不太好。」她擠出一個尷尬的笑。沒辦法有求于人嘛,說話得收斂一點!
「那用不著妳操心。」
他轉身背對她,微傾下高大的身子。「快上來!再拖下去,待會看到的人就更多了。」他還真的要背她下去?
她撇撇嘴,看看四周,真的沒辦法了,就算臨時去買個拐杖她也不見得馬上會用,重要的是,她還赤著腳呢。唉,鞋子已經報廢了。
她挨上去,摟住他的脖子,他兩手往後一托,穩穩的將她背起來,就這麼穿過長長的走廊,直達電梯口。
老實說,這個姿勢比橫抱好不到哪里去,反而與他貼得更緊。為了保持重心,她不得下將臉偎著他的肩頭,也不得不吸進他渾身的男人氣息,那陌生的味道沒來由得促使她胸口發熱,加上他大掌勾住她的大腿,讓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唯一的好處是他看不見她的臉,讓她得已保全顏面。
他默不作聲的背著她,在電梯里遇到飯店的工作人員,一個個正想張口發問之際,看見他陰驚著臉,全都噤聲,恭敬地替他按電梯鈕。
將她抱進車後座,他說了聲︰「這幾天妳就在家休息,暫時不必來上班了。」
「啊!真的嗎?」她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乍見她的欣悅,他那張臉寒得足以凍死人。
第六章
闕弦喬冷颼颼的目光掃過站在他前方兩個忐忑不安的男人,薄唇抿得更緊、食指敲打著桌面,敲得那兩顆心是七上八下的。
他五官原就嚴峻,一發怒起來往往令人不敢直視,沉默了好半晌,讓靜謐的氣氛更形難挨。
「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星期的事。十幾個場子都被抄了,酒店的小姐也被挖走大半,剩下都是些撐不了場面的,他們是存心要兄弟們過不下去!」高個子忿忿不平。
「是啊!謗據他們底下的人透露,因為您這幾年把重心都放在其它事業上,已經很少在管兄弟們的事了,再說公司形象也要顧,您不會不顧一切將名聲毀于一旦,也因此他們更加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矮個子接續道。
「殷老沒說話?我曾托他傳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斜眼看著兩人。
兩人突然面面相覷,磨蹭了半天,終于其中一人期期艾艾道︰「我……昨天,才……才去了一趟殷老家,他傷--」
「他傷得不重,我早去探望過他了,有問題嗎?」他揚起濃眉。
「是傷得不重,但氣倒很大,他說……他說……」說不下去了。
「我沒什麼耐心,有話快說!」
「是!他說,他有的是錢,並不需要您的賠禮,還說,他要的是傷他的那個女人,既然您和那女人沒關系,就拱手讓他吧,這樣他才知道您有沒有誠意--」
「閉嘴!這個老鬼!都要一腳踏進棺材了,還敢妄想動我的人!」話一出口,他心頭一驚,什麼時候開始他已將謝銘心視作他的人了?
「老頭就別管他了,我自有辦法,你們先回去吧!」他揮揮手。
「是!」兩人退出書房。
他走向那一大扇白色格子窗,望著午後雷雨掃過的園子,每一片綠葉在陽光下閃著純然的翠綠,清新潔淨,像此刻在心上徘徊的女人。
他有好幾天沒看到她了。第一天還沒什麼大礙,他向來都很忙;第二天黃秘書周到有禮的執行她的工作,倒也沒什麼不方便之處;第三天,他覺得咖啡味道有些不對勁了,但理智告訴他是不可能的,還有誰煮的咖啡會比黃秘書更道地呢?更何況她遞給他咖啡的模樣沒有一次不是怒氣沖天的、挑釁的,他怎麼會想念她的咖啡呢?第四天,他咖啡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直到離開辦公室都沒有再動過。第五天,他讓黃秘書撥個電話過去,響應是--「還不能出門呢!醫生說傷筋動骨沒這麼快好。」
今天第幾天了?他沒再細數,其間問了謝進情況,他臉上有絲尷尬,吶吶的回了些不要緊之類的表面話。
他不得不承認,他開始掛念起這個女人了。
最初一個簡單的意念,卻讓他看見了一個毫不掩飾做作的靈魂。他不是沒熱烈喜歡過一個女人,但女人相對的也迷戀他、順從他,只有她,自始至終敵視著他、與他作對,甚至巴不得遠離他。他從年少起,看盡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很少有女人不被他周身附帶的權勢所誘惑的,即使初始清純,後來也很難不在物質世界里沉淪。然而她完全不同,帶她去酒會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她另一種風貌,卻發現她面對誘惑時並非刻意去抵抗,而是眼里根本沒這些東西的存在。謝進並沒有特意栽培她,她是一株順著陽光長大的向日葵,有著不被繁華世界腐蝕的心靈,她的世界只有黑與白,沒有灰色地帶。
如果能讓這樣的女人愛上,她的眼里映照的必然是純然的一個人,沒有其它誘因,但她居然寧願讓小伍踫她,也不願和他接近,看來他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的確不佳。
他走回書桌前,撥了通電話到公司。「我是闕弦喬,謝銘心今天來上班了嗎?」
黃秘書軟呢的聲音傳來︰「沒有呢!需要打去她家問嗎?」
「不必了。第幾天了?」
「第十天了,老板。」
他掛上電話,撥了她的手機號碼,只響了三聲,她很快就接了,中氣十足的喊了聲「喂」,他還沒發聲,就听到她緊接著說︰「等等!」她沒有拿開手機,所以他清楚的听到她對身旁的人喊︰「喂!別打架!我不是說過要共享的嗎?沒寫完哪兒也不能去,听到沒?喂!再吵下次下來看你們了--」
她的斥責聲夾著兒童的嬉鬧聲,她人在哪里?不是還不能走嗎?
「喂--」她回來了,那清朗的語調感染了他,他的心沉澱了下來。
「妳在哪里?」他改不掉質問的語氣。
「是你!」她顯然很訝異。「我……我這幾天還不能去上班,你找我有事?」
看來謝進也是幫凶,她分明活蹦亂跳的能往外跑了,要不她家什麼時候多了一群孩子?
「听妳父親說妳還不能走動,我想妳會受傷多少也因為我,所以打算去看看妳,現在先和妳說一聲。」他面不改色道。
「不必了!不必麻煩,我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門了,你不用管我!」他幾乎可以看到她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
「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漠視員工因公受傷而不管,妳不用客氣,在家里等我。」
「喂!你這人--我不在家你上哪兒看人?」這麼快就露餡。
「那麼,妳在哪里呢?銘心。」
電話彼端沉默了幾秒後,听到她蘊怒的聲音。「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是吧?」
他輕笑了幾聲。「不,我想讓我們彼此都好過。」
謝銘心倚在家扶中心大門口,抱著雙臂睥睨著他的車徐徐靠近。
他搖下車窗。「怎麼不在里面等?」
她還是一身緊身T恤、洗白牛仔褲,直而亮的長發披在兩肩,腳傷掩蓋不住生氣勃勃的青春。
「怕你走進去會嚇到我以前的同事。」她靠近窗口,腳步有些異樣,大概還沒全好,對他的態度可一點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