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則大笑。「終于,我讓你說出來了。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可能談那種純純的初戀。」
奔重鳴不自禁地微微一笑。「這有什麼?我是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只是挺挑嘴的,獨鐘一女。不像你一向標榜『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是個名符其實的公子。」
元正則急切地說︰「你少扯遠了!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念念不忘?」
「沒多久嘛,你兒子才滿周歲,誰也不敢肯定你元老大不會『舊病按發』,趁公務之便到外頭享齊人之福。」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我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嗎?」
「你須負什麼責任?星月又不是你的合法妻子。」
「原來,你是在替星月打抱不平。」元正則頭往後一仰,高傲地一笑。他的發妻是社交界女王吳貞良,與他撕破臉後便避居日本,至今仍不肯簽字離婚。
「你在笑什麼?」
「笑你表里不一。」元正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這個人啊,有著一張最迷人的面孔,卻有一雙最冷漠的眼眸,對誰都冷冷淡淡的,教女孩子想愛你都唯恐被你凍僵!又有幾個人真正明了,其實你骨子里熱情如火,專情得連我都為之動容。你是一座沉睡中的火山,辜二少!我很期待,急著一睹火山爆發後的情景。」
奔重鳴冷笑。「你先想法子解決自個兒的難題吧!」
元正則不自覺地點點頭。「有道理!說別人容易,說自已可難了。」
奔重鳴有點兒心酸的想,元正則畢竟比他幸福多了,他的愛人心甘情願的待在他身旁,和他分享只用于他們之間的秘密。難道麗兒不明白我的心意嗎?辜重鳴失了神。
在飯店重逢的那一刻,他是多麼地陶醉;她企圖溜出他的生命時,他又有多麼的憤怒;看到她扭傷了足踝,他是多麼地心痛,而因此同居了那一段時光,更是讓他神魂顛倒。這個精靈一般的女人,在他心坎里住了有一輩子那麼久,想忘掉她,除非把心挖掉。
把杯底的酒一口飲盡,他起身,說要回公司。元正則也跟著站起來,和他並肩走出門外,沐浴在午後的天空下,這才又開了口。「加把勁,把她找出來吧!」
「嗯。」辜重鳴堅定的對他點點頭。
「找到她,記得帶她來參加我和星月的婚禮。」
這才是大爆冷門的新聞!「婚禮?吳貞良肯離婚?」
元正則一臉詭計得逞的表情︰被我嚇住了吧?!
「貞良終于在日本尋覓到一位『懂得真愛』的謙謙君子,她告訴我,那個男人對她只有無盡的愛心與耐心,不像我是個急色鬼。」他的發妻真敢損他,而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擺月兌掉有名無實的婚姻,順利迎娶賀星月,他便滿足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今早剛簽字離婚。」
「老小子,你真沉得住氣!」辜重鳴一掌打在他肩上。
「所以我抱得美人歸,你仍在作繭自縛。」
「客氣點,不要一朝得勢就把別人瞧低了。」辜重鳴冷哼一聲。「若是姻緣未到,你勉強得來?不過,也活該教你夸口,半生得意情場,可說所向披靡,但願星月有能耐剪掉你黑豹子的利爪,從此安份度日。」
「假使你做慣了救美的英雄,也不要把矛頭指向星月,她從來就不是落難佳人。」元正則可沒忘記,從頭到尾,賀星月才是決定他們要不要共度一生的關鍵人。他們外表看似男強女弱,實際上,直到生下孩子,她的一顆心才真正歸屬于他。
「你太抬舉我,我一不救美,二非英雄,只不過看在星月的性情有幾分神似麗兒,才多少關心些。」辜重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算我多事吧!」
元正則溫和地笑說︰「如果有那麼一天,星月和麗兒會結為好友也說不定。」
「會有那麼一天的。」辜重鳴肯定道,擺擺手,走了。
回到公司,他的秘書突然遞給他一張便箋。上面記載一個地址。
「這是什麼?」他懷疑的問。
「你最需要的,」辜以儂悲天憫人道︰「朱麗兒的地址。」
「你從哪里得來?」
「我拜托三哥去詢問江夢美,她是朱小姐的外甥女。當然啦!三哥對江夢美說的另有一套,說是感謝朱小姐陪同她來相親,要寄張謝函。」
奔重鳴喜怒不形于色。「老三打算跟江夢美來真的?」
奔以儂噗哧一笑。「放心吧!總不能兄弟倆一個娶阿姨一個娶外甥女吧?那輩份不亂得一塌糊涂了。你也知道三哥向來野慣了,談情至上,結婚免談。」
「我們兩個真的是兄弟嗎?」他愈發懷疑。
「絕對是。」辜以儂笑道︰「因為,你們都『極端』。」
「謝啦,小妹。」辜重鳴揚揚手中的紙條道。
「不客氣。」她一笑,又忍不住好奇的問︰「你預備什麼時候去找她?」
「還不知道。」他三緘其口。
太不知感激了,居然守口如瓶。辜以儂小心眼的想,「那好,我也保留一個小秘密。」這樣就扯平了,但嘴巴上仍要激將一下。
「你很不上道哦!扮,我是真心的想祝福你們,你怎能拒人千里?」
「以儂,你為我做的,我會報答你——幫你介紹一位青年才俊如何?」
「不必了!扁是老媽那一票婦女會阿姨就夠我受的了!」辜以儂適時打退堂鼓,「記得告訴朱麗兒,說我是她登記第一號的伴娘兼媒婆,紅包要兩個。」
「沒問題。」他肯定的說。
她覺得他肯定中帶有一絲霸道,這霸道親切得很,她相信他說到做到。
千喜覺得自己真偉大。明明心里好奇得要死,居然能忍住不問,並且有效地阻止了秋必娜和徐巧盈兩人「三姑六婆式」的詢問。
她多希望媽媽主動告知,就算是盡一點義務嘛!可惜朱麗兒似乎不打算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她們要裝風度、裝善解人意,她樂得成全她們。
千喜心癢難搔,不免有點後悔,「我裝什麼乖女兒嘛?做個『小惡女』不是輕松多了嗎?有話就說,有牢騷就發,多痛快!我才十幾歲,還有任性的權利,為什麼要冒充大人,硬是裝出成熟懂事的模樣,憋死自己!」
朱麗兒看起來和過去沒什麼不一樣,她仍然是截稿期限迫在眉睫才終于兩夜沒睡的把小說趕出來,然後大睡一天。精神飽滿後才曉得要盡一點為人母的責任,重新點燃一星期沒用的爐火,變些好菜出來堵住女兒抱怨的嘴。
不過,不變之中,似乎又有一點小小的、細微的變化。千喜覺得,母親沉默的時候變多了,常不自覺地在嘆息,又不自覺地啟唇輕笑,問她也是自問,她總是推說在構思下一本書的大綱。她心里明白,母親是在思念著那個男人。
迸井不生波的朱麗兒,又動了凡心。
千喜也不禁好奇,「那個男人」果真有那麼好嗎?教活色生香的媽媽甘心任青春流逝,杜絕所有企圖追求她的男人近身,只為了守住初戀的余輝?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值得女人為他信守一生?
世紀末最後一則痴情神話,完全跟不上時代潮流,教人由衷地向往。千喜也不由得神往之。
就像浦洛特底斯的格言︰當愛情找到它的家時,它就永遠不會再變了。果真如此,「那個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她一直打不定主意,「我該不該大公無私一次,鼓勵老媽放膽去追求真愛?」她不想看母親為情所困,又害怕失去母親。
然而,她又很迷惑,「那個男人」對母親是有情還是無情?冷觀母親低眉淺笑的模樣,答案是不言自明,既然如此,兩人何以不再聯絡了?她開始有點兒不了解老媽那一顆似單純又復雜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