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拉起了欲拒還迎的嬌軀,他邊走邊道︰「好了,我不是說過私下相處,就不要叫我副總了?又不是在公司,老這鏖冷硬生疏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老明友了……」
他很快的回復了一貫的輕狂瀟灑,而何芝敏只是兀自嬌柔的笑著,並不答話。
她窈窕的身影自動偎近了頑長的背影,親密的挽著柴仲威的手臂,兩人一路揚著笑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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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中極度的不悅,也相當的灰心,但孫習融的身影卻彷佛故意要與他作對似的,總是在腦海徘徊不去,每每令柴仲威又氣又恨,焦躁不堪。
他既氣自己的放不開,又恨孫習融的勢利現實、見錢眼開。枉費他對她一片牽掛……
一大早,太陽才剛露臉不久,草地上的露珠仍晶瑩圓潤的掛在葉尖上閃閃發光,柴仲威的白色奔馳已停在柴園入口的鐵柵門前了。
門口的車道兩旁,是成排濃密的綠蔭,陽光仍未穿射過來,空氣中尚流連著薄薄的霧氣,鮮爽中帶著些微的冷洌。柴仲威按下車窗,大口吐出整晚累積的酒意濁氣,也讓渾沌脹疼的大腦得到清涼的慰撫而稍稍紓解了壓力。
他一夜未眠,煩躁的情緒自與何芝敏談過話後就如影隨形的跟著他,且有更形加劇之勢。
這太不可思議了,以他多年游戲花叢的經驗,女人的勢利現實看得多了,他根本早就習以為常了,一向也不以為意,但這回卻偏偏對孫習融前倨後恭的轉變感到如此的無法接受,破壞了他一貫的風度、瀟灑。
所以,帶著滿腔莫名的抗拒,和滿月復不願置信的懷疑,他還是來了,來親眼看清她逢迎丑惡的嘴臉,好教自己徹底死心,從此斷念。
柴園的大門口距離主屋大約有三百公尺遠,柴仲□用車上的遙控器開了鐵門,並未直驅而入,他把車停進門內的車道上,關好門下車後,便安步當車的往院里漫步而去。
他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只想在汪嫂熱情的招呼之前,先獨自走走看看。四處眺望的雙眼在潛意識里搜尋著一個縴弱的身影。
見距主屋不遠的花架下,似乎有兩個人影在交談,柴仲威不動聲色的悄悄靠近。
「習融啊,還不到七點呢,露水還濕重得很,我陪妳到處走走就好,別坐了。」王媽關切的說著。
穿著銀灰長衫外披一件灰藍外袍的縴巧女子坐在花棚下,輕柔的應著︰「王媽,都走了一大圈了,我想先在這兒坐坐•妳听鳥兒叫得多起勁啊!空氣又新鮮極了,待會兒陽光就慢慢暖和了,我曬一會兒,妳先忙去吧,別擔心,我只坐在這兒,不會亂走的。」
王媽四處看了看,終究不放心,便又道︰「那我陪妳在這兒坐坐。」
「不用了,這里安全得很,又寧靜,我想一個人坐坐,曬曬太陽,一會兒再麻煩妳來帶我進屋去。」
「那……妳別亂走,要什麼就大聲喊我,我進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嗯,妳去吧,我不會亂走的。」
王媽拉拉孫習融披在肩上的外套,才轉身進屋去。
柴仲威靜靜的立在樹籬後,默默的審視著。
孫習融仰靠在椅背上,听著枝枒間鳥雀的啼鳴,聞著空氣中樹木散發出來的芬多精和花草的清香,臉上的神情是一片安詳寧靜。
這時,屋側的工具房走出一個老者的身影,大聲的往這邊打著招呼,劃破了一園的沉默。
「習融,這麼早起床,曬太陽啊。」
「喔。汪伯,今天忙什麼?」孫習融揚聲響應,清脆的語調中有著自然不做作的親切。
柴仲威愈來愈不敢相信她就是那天對他大罵、還將他轟出病房的人。
「沒啥,想去修修西邊那排樹籬。妳怎麼不多睡會兒,這麼早起來?」老人關切的問著。
「喔,這陣子睡夠多了,早晨空氣好,想在外頭坐會兒。」
「好,那妳坐坐,我忙去了,待會兒讓王媽帶妳進去吃早飯。」汪伯邊喊邊往另一頭去。
「好。」孫習融點點頭,臉上有淡淡的笑。
從剛剛看到現在,柴仲威不得不對她收買人心的速度佩服起來。
他听到大家都叫她習融而非孫小姐,而他們之間對談的口氣就像她一向是住在這兒般的自然親切,這不禁教他更詫異了。這孫習融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和本事呢?
他更仔細的觀察著她。
帽沿下的陰影遮住她茫茫的雙眼,只見一管挺秀的鼻梁筆直而下,輕合的雙唇薄中帶著豐潤的色澤,下顎的線條堅毅中顯出幾分柔弱,小巧而微翹的下巴讓她的臉型在沉靜中有著活潑的青春稚氣,披散在肩背上的直發在陽光下閃著烏亮的光澤。
她安靜的坐著,彷佛在想著什麼,又像什麼都不想,只是單純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附著靈氣的女神雕像。
除了樹梢忙碌的鳥鳴和遠處汪伯的大剪子「喀喳、喀喳」的修剪聲,四周一片寂靜。
驀地,孫習融動了動身子,抬起頭向四方茫然的張望。
「誰?誰在那兒?有人嗎?」她語帶一絲驚慌的出聲詢問。
不知怎麼的,今早她一直隱隱覺得不對勁,老覺得好象旁邊還有什麼人似的。
她住進來已經一個星期了,對這里的環境也慢慢的熟悉了,再加上和三個老人家相處愉快,原本紛亂不安的心緒漸漸被撫平,除了不能視物的遺憾外,她甚至開始喜歡起這段靜養的生活。
只是日趨和緩的神經,今晨卻莫名的有些隱隱的不安。
考慮了半晌,就在孫習融的神色恢復平靜後,柴仲威緩緩走出樹籬後,直接往她對面的另一張椅子坐去,一邊出聲說道︰「是我,柴仲威。」
孫習融差點驚跳起來,愣了有兩、三秒的時間才回過神,她略略鎖著眉心的朝著前方問道︰「柴先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王媽怎麼沒告訴我?」
她的反應落在柴仲威的眼中,自動轉譯成一種心虛。他挑著眉,看向仍顯清澈卻毫無生氣的大眼說道︰「早上,才到沒多久。也沒人告訴我回家要先通報妳。」
孫習融听到這樣隱含譏諷的回答,防衛心即刻升起,便也冷然的說︰「通報倒不必了,你是主人,我不過是借住的食客,哪有權過問你的去留?只是堂堂柴園的少爺,回家卻是一聲不吭、偷偷模模的,未免令人覺得奇怪罷了。」
見她回答得一點都不客氣,柴仲威的臉上浮現一抹興味,他靠向椅背,疊起雙腿,悠閑的說道︰「听何秘書說,妳急著當面向我致謝,怎地我回來了,妳卻嫌我偷偷模模的呢?」
「致謝?我想何秘書大概誤解我的意思了吧。我是告訴她,你不必因為顧慮我而不敢回到柴園,這兒畢竟是你的家。」
停了一下子,她又繼續道︰「至于這一陣子在此受到的照顧,我是很感謝汪伯、汪嫂和王媽沒錯,但你就不必了,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不是嗎?」孫習融淡淡說著,用一種不在乎的神情。
咦?怎麼會差這麼多?她不是該諂媚巴結的討好他,對他的大方慷慨感激涕零、銘感五內嗎?怎麼還拿喬,好象活該他欠她似的?
這招叫什麼,「欲擒故縱」嗎?哼!可惜啊可惜,他柴仲威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這些年的「學費」可不是白繳的。
他輕狂的笑了起來,問道︰「難道妳不知道,照顧妳的這些人,領的都是我的薪水?妳可知道,若我不同意這樣的賠償條件,妳現在很可能仍在黑暗中模索,為了泡一碗面吃而燙得手起泡,甚至更慘,更別提在這麼優美的環境中享受清晨的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