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知道了他的過往,但,接下來他又有何打算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慕郁晨暗暗瞄了眼羽茵,她得幫她問清楚點兒。
段兆陽露出一抹苦笑,回答道︰
「我初到台中,並沒有什麼朋友,身上帶來的錢很快就用光了,幸好當兵前在朋友那兒認識了小琪,知道她在台中工作,聯絡上以後,她幫我想辦法,為了先解決生活的需要,就先介紹我到餐廳去工作了。至少那里薪水高,未領到薪水的第一個月,我的房租和生活費還是小琪先借給我的。」
他坦然的道出初來時的落魄潦倒,贏得了眾人的同情。當事人之一的小琪,今天因為當兵的男友放假,約會去了,並不在場。
「哎,小琪人真好。」阿忠有感而發。
「是啊,我真的是很感激她雪中送炭,對我伸出援手,否則,我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安頓下來呢。」段兆陽露出溫暖的微笑,輕柔的說著。
他溫柔的神情,使得臉上剛毅的線條變得深情而迷人,慕郁晨的心不禁怦然一跳。
怎麼了?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個好看的大男孩罷了。極力隱藏胸口怪異的悸動,她接下去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嗎?」
「我剛把債務還清,安頓好生活。可能再存個幾個月,就可以放手轉換跑道了。」段兆陽深邃漆黑的雙瞳流露出對夢想的期待。如此有計劃的規劃自己未來的生活藍圖,朝著自己的目標進發,引得一票人羨慕心折不已。
好樣的!慕郁晨也在心中暗贊羽茵好眼光,希望她能心想事成,得到她想要的戀情。
慕郁晨在心中默默的祝福著。
第四章
慕郁晨住在美術館附近,和堂弟慕郁風合租一層老舊的公寓五樓。
她從高中時期就一直獨居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城市,從學校宿舍、分租的雅房到單身套房,輾轉搬遷了不下七、八次。一直到全心投入職場,堂弟也因讀書、工作的關系,搬到這兒,兩人才開始合租一層像樣的公寓。
慕郁晨是獨生女,從小寄居在叔叔家,和堂姐、堂弟們一塊兒長大;但因個性和家庭環境的影響,她和堂姐們的感情並不深,再加上高中時期的一場青澀戀情,遭受叔叔嬸嬸強力的詆毀譏評,促使她離家自立,半工半讀的完成學業;她和叔叔一家,幾乎早已是不相往來。
案親的家族,以為她在外一定是有那個跟人家跑了的、不要臉的母親撐腰,所以才如此大膽的求去,因而他們也樂得甩了這個包袱,畢竟養了她十幾年已經很虧本了。
而母親那一方呢,又是兒女成群,並認為既然當初監護權是在她那個另結新歡的老爸手上,這死老鬼總不會放著女兒自生自滅吧,所以早就斷了與她聯絡的想法,未曾給過一絲音訊。
生她的人、養她的人、與她有血緣的人,安心自在,自覺無愧良心,卻沒有人知道,形同被放棄的慕郁晨早已在十六、七歲的年紀,就得在學業及生活、單純的校園和社會的染缸中掙扎著求生存,為自己開闢一片存活下去的空間。
小堂弟找上她的時候,她著實猶豫了好一陣子,但因為年齡的差距,兩人當初並無嫌隙,又念在他初離家在外,一切還很陌生,遂勉為其難的接納他合租的要求。
但在私生活里,慕郁晨其實是很孤僻的一個人。也許是緣于自小所受的感情傷害,她一直不願意與人太過親近,除了少數兩、三個一起長大的死黨摯交之外,她一向慣于封閉自己的情緒,不愛與人分享喜樂憂愁。
但奇怪的是,在團體中她卻總是不自覺的會去照顧關懷身邊的人,傾全力幫助朋友,也因此,她的人緣特別好,總是有許多人喜歡找她為伴,對她傾訴心事,縱使他們並不真的了解她。
慕郁晨不愛穩定的個性像一陣風,最最受不了的是一成不變、死水般的生活。這從她畢業至今不斷換工作、換住所就可看出端倪。
而每一次的變動,並不是因為遭遇了什麼麻煩或阻礙,或為更好、更大的目標,相反的,她的每一次離開,總會惹得一票人不舍,或為她的工作才干,或為她的爽利明朗、體貼關懷而離情依依。
但她總是笑笑揮手,珍重不再見。只因為她對這一段生活覺得累了、膩了、倦了、煩了,所以,她要走了。
就算離開的還沒醞釀到成為實際的行動,在日常生活中,她也喜歡三不五時就更動家中的擺設,換一個全新的方位或主色調,好讓自己有一番全新的感覺。
就像現在,元旦剛過沒多久,家家還在臘冬里準備即將來臨的農歷春節,慕郁晨的鼻端早已嗅到早春的氣息。
想要改變房間布置的念頭一起,就像在心口養了一窩螞蟻,蠢蠢騷動;在還沒動手前,已搞得她心煩氣躁,坐立不安。
只是多年累積下來的書、櫃、雜物,已不是她一個人說搬就搬得動的了。
不過無妨,她一向最不缺的就是幫手。
這一天下班前,她主動約了羽茵和段兆陽,請他們幫她搬東西。
之所以只約他們兩人,是因為慕郁晨並不喜歡帶一大堆人回家,把自己的私人空間當成公共場所;另一方面,也是想為羽茵多制造些和段兆陽相處的機會。
「坐一下,我家白天一向沒人,很自在的。」慕郁晨拋下背包,徑自進廚房煮了一壺咖啡,順手把中午要吃的牛排拿下來解凍。
「先休息會兒,我把我的構想講給你們听。」放下咖啡,轉身又放了音樂,才盤腿窩上墨綠色的沙發中。
段兆陽和羽茵一邊模模看看、走走逛逛,把這間三十坪左右的公寓參觀了一遍才落坐。
「你租這麼大間啊?會不會很貴?」羽茵好奇的坐下來問道。
「還好啦,和我堂弟分租,價格跟套房差不多。」慕郁晨點起煙,閑適的回答。
「我堂弟在KTV做吧台,還在等兵單;他上的是白天班,所以我們平常也不常照面,各過各的。」
「那你一個人回來都做什麼?」段兆陽好奇,這公寓布置得像個家的樣子,只是沒什麼人煙。
「不做什麼,听音樂、看書,偶爾彈彈吉他,和老朋友講講電話,然後睡覺。」
這麼單純?怎麼她看起夾好像是會和一群混混泡PUB、踏舞廳、街頭飆車的模樣?
不是舉止流氣,而是臉上慣有的冷漠表情,總有一絲狠厲的味道,不像正常的乖乖牌女孩兒。
「不相信?不然你們回去都做些什麼?」她沒有忽略段兆陽臉上閃過的懷疑表情,不過她不在意,反而借這機會想讓這兩個木頭多談談他們自己。
「看電視!」羽茵高興的沖口而出。那是她覺得最快樂的個人活動了。
「你你就只看電視?」慕郁晨微微皺起眉心,不可置信的問。看電視是她最覺無聊的消遣了。
「是啊,我最喜歡看電視了,一下班如果沒和你們出去,我就一個人回宿舍看電視,看到睡著。」羽茵的語調輕快,臉上散發著興奮的光芒。
她知道郁晨的用意,昨晚郁晨已交代她要把握機會,多談談自己的嗜好和興趣,也趁機多套套段兆陽的。而在她的認知里,看電視是一種文靜的活動,顯示她是個乖巧顧家、不愛到處亂跑的好女孩。
男孩子不都喜歡乖巧柔順的女朋友嗎?
郁晨的家安靜又寬敞,有音樂有咖啡,她和段兆陽並肩坐在沙發上,好像做夢一般,她有一種「約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