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芙為之啞然,整顆心糾了起來,她失神地瞪著桌上的紙鎮,明白自己再無法否認心底真正的感情了。
「為了你好,我希望你沒有愛上他。他向你提過羅陶莉的事嗎?」
「沒有。」她悶悶接腔。
「那麼,也許該讓你知道比較好……你多大了?」
「二十三歲。」
周媽輕嗯一聲,意味深長地接著說︰「陶莉二十三歲時就歷盡滄桑了,她交往過的男人不記其數。喬斯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男人,對她卻是發了狂似的一見鐘情。在這以前,他從沒有愛過任何人,因為他很自負,發誓絕不與女人相戀。」她頓了頓,認真回憶著那段隱藏在喬斯內心深處的難堪往事。
「哎,從沒見過他這麼迷戀一個人哩!他把壓抑的滿腔熱情,全傾注在陶莉身上。她呀,也的確是個美麗的女人,但行為卻放蕩得可以。她對喬斯也是有情的,卻不像他那般認真。因此,當喬斯考慮跟她結婚之後,就漸漸不能容忍她的輕浮,所以兩人常起爭執。」
周媽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往下說︰「陶莉實在承當不起那麼深的愛情吧,最後,她終于厭倦了喬斯的痴迷和約束,就在舉行婚禮的當天,惡意缺席了。說來,她真是個絕情的女人,後來听說和一個歐洲富商閃電結婚了,婚後定居在法國。現在,你能理解何以喬斯對女人如此冷漠了吧?他的口頭禪是,‘女人不值得付出真心,只可逢場作戲!’」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話筒兩端的人籠罩在沉寂之中。
直到夏曉芙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羅陶莉實在太傻了,我絕不會這麼做的……那麼,喬斯的母親又是怎麼回事?」
「喬斯的父親是美國人,他母親婚後就隨著丈夫到美國定居。當時,她當然愛他,卻無法適應異鄉的生活,兩夫妻時常爭吵,感情難免日漸淡薄,她勉強忍了十幾年,直到喬斯十三歲那年讓她當場捉奸在床,她就再也按捺不住,與丈夫離異,帶著喬斯回來了。
「喬期一直和他父親保持聯系,可惜在他十八歲時,父親去世了,听說是孤零零的死在家中,從此他就憎恨著他母親。唉!說來他們母子都倔強得很……」說到這里,周媽已是語音哽咽,情緒激動得無法言語了。
夏曉芙更是听得心酸莫名,心如刀割。天啊!這是怎樣無奈又悲痛的情況啊?十年前,喬斯沒來得及見上父親的最後一面,十年後,他又讓深愛著自己的母親帶著遺憾孤獨地死去。
一股無以名狀的沖動和憐惜涌上她的心頭,「我……我要去陪他……我要用我的愛去撫平他的創痛。」
周媽沉默了好久,才啞聲低語,「你決意要去,我也不便阻止。愛上他是你的不幸,但你也不必灰心,你和羅陶莉截然不同,如果喬斯也能愛你,請你千萬不要辜負他,好嗎?如果連你也背叛他,他這個人就完了。」
「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
「呵呵!」話筒彼端傳來周媽欣慰的笑聲,這女孩真是勇氣過人啊。「喬斯是很別扭的男人,你必須堅持下去,知道嗎?」
「我會堅持下去的。」
幣上電話,夏曉芙的心情忽然開朗起來。認識喬斯以來,她對他所有的恐懼終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盈的深情。那個初識他的雨天,那些過而不停的計程車,一定都是天使的杰作吧?
在那美麗的機緣下,讓她恰巧攔下他。
這一刻,她無限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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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曉芙抵達海濱小屋時,除了海濤的怒吼聲,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瞧見大門沒有上鎖,她急奔而入。自從得知消息,她就一直很擔心,尤其想起喬斯的心結,她更害怕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她焦急地呼喚喬斯的名字,屋里屋外四處尋找,終于發現其中一間房間的床上倒臥著一個人。
喬斯!他全身都濕透了,濕涼的衣服緊緊黏貼在他的肌膚上。
夏曉芙使勁搖著他的肩膀,「喬斯!」
但他完全沒有反應。
她不死心,再度搖晃他,但他的身體就像銅雕般沉重而冰涼,她搖得非常吃力。
忽然,他發出一聲淒厲的申吟。
「喬斯,醒醒!只是惡夢,醒一醒。」她憐疼地將他抱入懷中安撫。
「曉芙?」接觸到溫暖的懷抱,喬斯不甚清醒的微張開眼眸。
「是我,別怕。」她輕柔的嗓音如同天籟,讓他覺得安穩,僵硬的身體跟著漸漸放松了。
「你還好嗎?喬斯。」她怯怯低問。
霍地,理智回籠的他迅速翻身坐起,窘怒地掙開她的懷抱,「你來干嘛?」他很是沒好氣的質問。
「我來陪你。」很自然地,她伸出手握住他的。,,喬斯渾身一震,想也不想地甩開她的手,惡聲惡氣地說︰’我不需要!」她以為她是誰?
「不要嘴硬,快把這身濕衣服月兌掉,免得著涼——」
「我好得很,不用你管!」他煩躁地大吼,截斷她真誠的關懷。「出去!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這女的煩死了。」你把濕衣服月兌了,我就走。」
喬斯瞪著她,見她亦固執的迎視他,眸中溫情流轉,半響,他嘆了口氣,「幫個忙,出去吧,否則,就回不去了。」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夏曉芙不由得紅暈滿頰,「我……我只是不放心你。」
「謝了,我不需要。」
見他掙扎著起身,搖搖晃晃地想站直身子,她遲疑著,不知該不該伸手幫忙。這時,他一個踉蹌的跌倒在地,她驚呼一聲,趕到他身邊蹲下,卻被他緊緊抱住。
「她死了……」喬斯失神地呢喃,似乎完全崩潰了。
「嗯,我听說了。」
「她為什麼要死?」
「因為你不愛她。」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感覺到喬斯在顫抖……不!他在哭。
夏曉芙著實慌了,她從沒想過他也有這麼脆弱的—面,像孩子般痛哭著的他啊,是第一次這般失控不能自己吧,每一滴淚水都是長年積壓的悲哀和痛楚。
這個傲慢自恃的男人啊,他愛他的母親,卻故意在心里築起冷漠的高牆,不讓他人窺視,結果……
她撐不住喬斯的重量,兩人一起倒在床上。身心俱疲的他好想就這樣入夢,但她身上散發出的馨香,卻使他睡意全消。
「留下來,好嗎?」他沙啞的呢喃著。
她猶豫了,怯怯的咬著唇,萬般掙扎的瞅著他。她知道自己能暫時幫他忘卻喪母的傷心悲慟,但……
「不行。」她輕輕推開他。
喬斯笑了起來,「你就是這樣——聖潔的天使,到最後關頭仍然守身如玉。」真是個該死的女人!
像是再也不屑面對她似的,他翻身下床,腳步踉蹌地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外面開始下雨了。」
「那正好。」他生氣地轉過頭,恨恨冷哼。
「別做傻事了,喬斯。你出去淋雨會生病的。」夏曉芙倉惶地跳下床抓住他的手臂,卻被他用力揮開了。「求求你,喬斯!」她快步追著走下庭院階梯的他。
「少嗦,走開!」
「喬斯……」
「我叫你走開听到沒有?滾!」
他忽地停步,回過頭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驚人,仿佛就要捏碎她似的,卻又猛然松手,嚇得她狼狽的跌坐在地。剎那間,震驚與痛楚使她無法動彈,好半天才回過神,但他的身影早已沒入雨中,不知所蹤了。
「噢,我真不應該!我怎麼可以拒絕他呢?」夏曉芙失神的呢喃,「該不會真的……」她揉揉抽動的眼皮,「怎麼辦?心口怎會好悶?」總覺得不祥的事就要發生,或是……已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