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氣阿瑪對額娘不好,所以不肯喝阿瑪喂的湯藥?」他不知道她已經醒來,還繼續說著。
「都怪阿瑪不好,你和你額娘是該生阿瑪的氣。」說著,沉沉的嘆了口氣。
然後,他久久都不說話,就這樣坐在床沿凝視著品瑤的睡顏,一動也不動。
品瑤听見玄燦的聲音,頓時睡意全消,但又不想見到他,也就假寐不睜眼,可是他竟始終沒有離去的意思,時間一久,她再也裝不下去。
「玄燦。」她輕喚。
她的聲音猶如天簌,令他心神一振,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你醒了!」面露雀躍的他又擔憂的問︰「是我吵醒你的嗎?」
她發現屋子很黑,天也還沒亮。
「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你還在這里?」
「我……我怕惹你不高興,所以選在夜里你睡著的時候,才偷偷溜進來看你。」
說話同時,他已吹燃火熠子,點亮桌上的煤燈。
品瑤多日來第一次看見玄燦,不禁為他憔悴的外表所驚愕。
「你怎麼了?你都沒睡嗎?」她起身伸手撫模他長滿胡碴的臉孔,不忍之情溢于言表。
「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不,不要再對我冷漠不理。」
他抓詮她想縮回的手,放在臉上輕輕撫觸著,輕嘆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終于等到你肯開口跟我說話?現在就算讓我立即死去,我也甘願。」
「噓!」她連忙捂住他的嘴巴。
「什麼死不死的,你別亂說。」她低斥。
他喉頭發出一聲嘆息,俯身摟住她,嘴唇輕輕的落在她的額上。
「老天爺,我差點就失去你,差點就失去了我們的孩子。」他懊悔的說,又緊緊摟住她,生怕她再次從他身邊消失,想起她落入冰湖的那一幕,他身子不禁顫抖。
「你怎麼了?冷嗎?快點回房去休息。」她關心的看著他的衣著是否夠暖。
「別趕我走,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你說。」
「明天再說也可以……」
「不,我怕你明天又不理我,我怕這一切只是場夢,你就讓我痛痛快快把心里的話全都說出來,否則我斷是不能睡的。」
這次,品瑤沒拒絕,于是,玄燦開始訴說。
「我打一開始就不重視我們的婚姻,那是因為我對一個名叫了塵的女孩有過承諾。我被流放到外地的時候,意外結識了她。
當時,她被他的家人棄養,在尼姑庵里過著清苦的生活,她是唯一真心和我做朋友的人,我答應過她,要帶她永遠離開尼姑庵。」
品瑤聞言心深深悸動著。
「你為什麼沒有回去?你知不知道她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盼著你去接她,最後卻失望了,你知道她有多傷心嗎?」
「我有,我有回去找她。」他兩眼定定的看著她。「當我從邊疆打贏勝仗,衣錦榮歸時,我依約回到尼姑庵去接她,可是她已經不在那里,我怎麼也打听不到她的下落,沒有人知道有個名叫了塵的女孩,她消失了。」
「因為她的家人接走了她,她爹還把她許給了別人。」品瑤接口說道,她清澈如水的雙眸望著他,眨動著羽睫。
她緩緩接道︰「他們的事被她爹發現了,她爹打她罵她,還逼她打碎他臨走前留給她的玉佩,她好難過、好傷心,舍不得伴她度過無數孤獨無助日子的玉佩就這麼碎成片片,只能小心翼翼拾起所有的碎片放在錦袋里。」說著,淚水無聲落下。
玄燦將她的頭一把攬進懷里,心疼不已,痛苦的喊,「我真愚蠢,不但不了解你的心意,還錯怪你,甚至傷害你,差點害死了你。」
品瑤吸口氣停止啜泣,咬著牙推開了他。
「我不是她,你不要誤會。」她倔強的說。
「我已經見過你娘,她什麼都告訴我了,你就是了塵,了塵就是品瑤。」
她看著他,淚又滾落眼眶,情難自己的捂著臉痛哭失聲。
他馬上抓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里,抱著她說︰「你可以打我罵我,把所有委屈統統說出來,就是不可以再強忍著。」
她握起拳頭,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哭著嚷問︰「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會是你?小言子不會欺負我,而你總是欺負我,我才不要你是小言子,你不是!」
玄燦任她打、任她罵,直到她終于無力,才以雙臂緊緊的抱住她,淚水,竟奪眶而出。
「我發誓不再欺負你,我是你的小言子,也是你的玄燦,從今以後我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他心傷的承諾她。
品瑤靠在他的懷里,漸漸平靜下來,這時她才想起,為什麼自己對他珍愛的那條錦帕有種熟悉感,那是當年她拿給他擦臉而未取回的啊!一陣感動的暖流襲上她的心口,她更緊緊擁住他。
終于,雨過天晴。
他們彼此依偎著,任時間悄悄流逝,然後玄燦開口打破沉默。
「秋月的事,我該向你解釋一下。」
「我听小紅說了,秋月已經離開王府,是你要她走的嗎?」她仰起頭看他。
他點頭。隨即把秋月使計危害她的事,全說了。
「其實我不怪秋月,只能說她實在太愛你了。」
「不,嫉妒心和愛是不同的,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唉,你先別急著跟我長篇大論,讓我把秋月的事說清楚。」
于是,玄燦開始敘述那一段過去——
「我是在自邊疆回京的路上遇見秋月,她孤身一人在客棧做工干活,掌櫃很刻薄,常常欺負她,我一見到她就想起你,當時我正為了找不到你而愁苦著,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就把她給帶了回來。
「剛好遇上皇太後賜婚,我就自作主張在同一天娶秋月進門,把她當成是了塵,一了當年的承諾與心願。」
品瑤挑起眉梢,狐疑的問︰「你多多少少總有些喜歡她吧?」
「我把她當成了你,這是可以理解的。」
「你這是推托之詞。」她杏眼圓睜,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逼問道︰「你敢說你沒要了她?」
「我……我……」他啞口無言,扭曲了臉孔。
她臉一沉,悶聲說︰「果真下了我的床,接著又上她的床。」
「沒有,沒有,」他連忙喊冤,「自從我要了你之後,就沒再要過她,所以當你把我往她身邊送的時候,我才會那樣的生氣。」
品瑤一點也不感動,哼聲責罵,「薄情郎,只怕將來你也會這樣對我。」
玄燦皺起了眉頭,隨即發現眼眉含笑的她是故意捉弄自己,懲罰性的吻住她的唇,怎知這一沾上就不舍得分開,兩人熱情的纏綿著。
許久之後,玄燦坐靠在床頭前,品瑤則緊貼在他的身上,兩人情話綿綿。
她忽然向他請求,「你別再怪我爹,當年他也很無奈。」
「其實我早就不怪他,現在反而還要感激他。」他微笑說︰「倒不是因為後來愛上了你愛屋及烏,而是感激他讓我有機會遇見在庵堂的你,不過,也就是因為如此,你才會有個不公平的婚姻。」
她笑了。「原來破壞我幸福的人,是我自己。」
「我更笨,居然吃自己的醋。」他說著,竟伸手打自己的腦袋。
「你承認自己在吃醋?你當歸可不是這麼說的……」
他趕緊捂住她的嘴,面露赧色的低嚷,「你饒了我吧!我承認我的愚昧多過我的智慧,我承認我說不過你,你就原諒我這顆善妒的心,它是如此全心全意的愛著你,一點點的沙粒也容不下。」
「即使這顆小沙粒來自你?」她拉起他的手,一同放在小骯上。
他微笑。
「他是我們的孩子,我當然會愛他。」
她甜甜的笑問︰「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