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的名字不太適合,不合乎禮教,如果稱他「穆大哥」又好像有些怪,畢竟他們並沒有那麼熟稔。
「那以後我改叫你穆公子好了。」想了許多,她只有想出這種稱呼。
「不好。」
穆子然可不喜歡她這麼叫他,因為,如此一來她只是把他當成陌生人對待,和對一般人沒兩樣。
「以後都叫我穆大哥。」
看她這麼死腦筋,他自己提議還比較快。
「這不好吧?」她叫不出口。
「不改口?那你就認命的待在房里吧!」他就不信她還不答應。
兩相比較利害關系,商芷蘭只好同意他的條件;反正只是換個稱呼而已,她又何必拘泥。
「好吧!我同意。」
「是嗎?太好了!」穆子然賊賊地說。
事後,商芷蘭才知道自己受騙上當。
########################
這個大騙子!
說什麼不用再待在房里,結果只是由房間的牢籠換成書房的牢籠罷了!
現在有他看著,她就更別提有什麼自由了。
不過,在書房至少還有書可看,比起枯燥乏味的房間好多了,她也別再多加奢求。
只不過,雖說她是他的貼身婢女,可是,她不但不用做任何事,反而還讓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事情好像有點不一樣,完全不是她預料中的事。
對于他的決定,她根本無力反對,只能乖乖听話,不要再惹他生氣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他安排的躺椅上,商芷蘭手上拿著詩經,正一頁一頁拜讀。
穆子然對商芷蘭可非常好奇︰她竟識字!
他原以為她是苦命人家的女兒,才必須靠著為奴為婢過活;今日一看,其實不然,她不是出身貧苦人家的人,否則,她不會識字,甚至了解詩經中每一篇。
一個出身非富即貴的人,為何寧願為婢?這其中想必大有問題。
她的身世依舊成謎,看來,他有必要對她多加調查。
#####################
唐文一進門後就見穆子然心不在焉,而且目光一直凝聚在商芷蘭身上;看來,有人墜入情海而不自知。
唐文這幾日和商芷蘭相處以來,他明白她是位好姑娘,他倒也樂觀其成,樂于看到她成為穆家莊的莊主夫人。
「莊主。」唐文出聲打斷穆子然的沉思。
听到唐文的聲音,穆子然覺得自己真是失禮,竟然會漠視他的存在;他極為尷尬地清清喉嚨才開口問︰「有什麼事?」
唐文跟在他的身旁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明白遇到這種情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不用讓那個只顧著看書的她知曉。
兩人很有默契的跳過剛才穆子然的失神,絕口不提這耐人尋味的情事。
「王少爺命人送請柬過來。」唐文由袖內抽出一封紅色的信交給穆子然。
穆子然攤開一看,原來是王老爺五十大壽,王庭梁邀他為王老爺祝壽,順便過府一敘。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王庭梁會如此大費周章的請他過府,想必不只是為了祝壽而已;說不定祝壽是個幌子,有正事要辦才是真的。
看來,王府將有一場好戲,他如不到就喪失看戲的好機會。
「唐總管,準備賀禮,王老爺過五十大壽,我會親自去祝賀。」穆子然對著唐文說。
「是的!我會準備好一切。是要先送禮過去,還是莊主帶著賀禮一起去?」
「先送禮過去。」
就在兩人持續交談時,一陣細微的啜泣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他們望向發聲處,就見商芷蘭的肩膀正隨著她的哭泣而聳動!不敢大哭出聲,看來是不想讓人知道。
「莊……」
唐文的話尚未說完,就被穆子然舉起的手示意唐文不要說話,他立即噤聲。
穆子然又揮手示意唐文先下去。
唐文了解他的意思,一聲不響一地離去,還替他們關上房門。
對于唐文的多事,穆子然只是一笑置之;他真不明白唐文的心中除了想到那檔事之外,就沒別的了嗎?
他的思想實在太邪惡了!
#######################
「你哭什麼?」穆子然從後抱住商芷蘭。
他的動作讓商芷蘭感到非常不自在,她在他懷里不停地扭動、掙扎,並偷偷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沒事,你別抱著我,快放開我。」
「沒事?」都哭成這樣子還說沒事,騙人的技術太差了。
「有什麼事不能對我直說,一定要這麼瞞著我?我這麼令人難以信任嗎?」為了要讓她說出心底的話,穆子然語氣溫和的詢問她。
听到他這麼溫柔的問話,商芷蘭哭得更傷心。
看她淨顧著哭,什麼話也不說,手上卻緊緊抱著書本不放。
懊不會是書中寫了什麼引起她傷心的吧?
穆子然抽出她手上的書曰,就見書本翻到「蓼莪」這一篇。
「蓼莪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莪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瓶之罄矣,維晷之恥。鮮民……」穆子然尚未念完,就被情緒激動的商芷蘭給打斷。
「不要再念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商芷蘭搗住耳朵,不想听到他念的聲音。
「好,好,我不念了,你別這麼激動。放輕松、放輕松。」他輕聲安撫她,想平撫她的情緒。
有個溫暖的懷抱讓她依靠,商芷蘭靠在穆子然懷里,只是靜靜地流著淚,不說一語。
不敢問她為何傷心、為何而哭;他現在能做的只是默默守候著她,等到她想說時再說。
兩人維持同樣的姿勢過了許久,商芷蘭心情雖然平靜多了,但她還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甭獨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個安全的懷抱;她極為留戀他為她帶來的溫暖,不願意離開。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月復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谷,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谷,我獨不卒!」商芷蘭緩緩念出蓼莪的後半段。
「我覺得我很不孝。」她說出她現在的感覺。
穆子然知道她終于想說了,他不插話、也不阻止,只是靜靜地當個好听眾,听她娓娓道來。
「我爹娘生我、養我、育我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我不但沒有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還想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地了結自己的生命,我對不起他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竟想毀了父母賜給我的生命!我是個不孝女!」
「爹讓我識字、讀書,原是希望我能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結果,我讀了聖賢書,卻差點做出天地不容的事,虧我從小讀書、識字,卻讓家人承受最不堪的傷害,也差點做出令人悔恨一輩子的事。我就這麼離家,也沒有留下只字片語,我父母一定很為我擔憂、傷心。」
听著商芷蘭所說的一切,穆子然明白她果真是個千金小姐,而巨還是被人捧在手掌心極盡呵護的寶貝。
她的一切和他之前所想的相差不遠,只是,他猜不透為何她要離家出走?金枝玉葉的她又如何甘心離家受苦?
「你不是不孝,你會離家一定有你的苦衷,你爹、娘一定會諒解的。」他安慰她。
會嗎?爹娘會諒解她嗎?他們會原諒她帶給家里的恥辱嗎?
商芷蘭一直在心中思索穆子然的話,但不管家人原不原諒,她都回不去了;只要她一出現,爹娘又要受無情的流言所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