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季偉已收拾好行李,開玩笑地說。
來時一串蕉,走時貨滿箱。
楚媽不知塞了多少東西在背包里;楚風借了九本書、六張CD給他;楚琳更是不忘送他一盞迷你碎星燈。
「听CD時,打開燈,會有好多星星跑出來。」她描繪著彩色星子旋轉室內的美妙感受。
季偉說什麼也無法放心。
他承載著難堪的秘密,巴不得快快結束,讓危機化解,遠離不幸。
正要開口時,楚琳听到電話鈴聲。
她跑了出去,接起電話,開心地笑著。
季偉在房間里踱方步,尖起耳朵,卻什麼也听不清楚。
帶著行李,在陽台穿鞋時,總算捕捉到了幾句。
「好,放心!你早去早回……公司才剛上班,春節後是淡季,沒什麼事。我可能會等銘生返台,和他一同研究巴黎方面的案子。」
「夏威夷的小姐熱情如火,別引火自焚哦!」
瑣瑣碎碎的零星片句。
季偉暫時吁了一口氣,原來津平要出國。
他計劃先回台南,告訴父親他要轉到台北上班,反正新上任的律師事務所負責人是父親的多年好友——陳律師,他在北、中、南都設有事務所。
陳律師也挑明了講,由季偉選擇希望的上班地點。
「走,送你一程。」楚琳拿起外套,和他一起走出巷子。
一路上,季偉告訴楚琳,他想調到台北上班的計劃,並不時刺探她對津平這些年來的私生活,究竟了解多少。
憨厚災直的楚琳並不知道季偉的弦外之音。
她滿懷感激地握住季偉的手。
「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尤其是你從台南來台北過年,打破了我們長久以來的疏離,否則,我內心一直愧疚于這段無法再續的友誼,深怕會就此無疾而終了。」
候車室里,進進出出的旅客、老老少少互相寒暄道別。
季偉安慰她︰
「我會在你身邊幫助你。別客氣,有事盡避放馬過來。」
他就是說不出口。
難道要告訴她︰「我見到了津平與安娜上賓館!津平根本是騙你的,他在台北過年,不是在牌桌上!安娜是津平的經紀人兼情婦,你只是津平為了形象而放在台面上的妻子!安娜彈兩下指頭,你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這些殘忍至極、幾近丑陋的事實,她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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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生不愧為藝術高材生,到了巴黎簡直是樂不思蜀。
「不想回去了!楚琳,我想浪跡天涯。」他在信中如此坦白著,「喬伊和我一見如故,為了他,我留了長發,學會了新舞步,也正在猛偷他的技術。」
背著行囊,銘生時常流連在雕像、老社區、露天咖啡館之間。
仁立于巴黎街頭,他感覺出真實的生活意義。
每一口空氣都充滿了希望。
朝陽、晚霞、繁花、綠樹,在在說明了不虛此行。
想念他,真的好想。
楚琳為好友找到了方向而倍感興奮。
她編織著美麗的夢想,就快實現的夢想——披上銘生為她設計的白紗,她一定是天下最嬌媚的新娘。
禮堂鐘聲悠揚地傳來,帶著母親、弟弟、干媽及同事的祝福,她等待著新郎柔情的一吻。季偉身著一襲深藍色禮服,和津平結上同樣的白色領結,眼中流動著喜悅的光彩,對她微微笑著。
在神父的詢問下,她和津平說出人間最美的三個字︰「我願意!」彩帶繽紛地撒在她和津平的肩頭上,眾人贊嘆之聲此起彼落,她緩緩踏著輕盈的腳步,像踏在輕軟的雲朵上,走向愛情的殿堂。
在津平的巧思安排下,她擁有一間白牆紅瓦的田園式住宅,這個家有個名字,叫什麼呢?取「津、琳」的諧音,就叫「精靈居」吧卜‘精靈居」一定要離娘家很近,假日時,可以和津平回家,飽嘗一頓充滿母愛的餐點。
多出來的房間,讓季偉帶女朋友來度假。
哦,季偉,辜負了你,我一直深深內疚;但是,我永遠是你的知音,永遠都是。
盼望你也和銘生一樣,不再尋尋覓覓。
「多多’汪了幾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楚琳趕忙梳洗一番,今天有場發表會,干媽囑咐她務必到場。
會場里來了許多服飾界的從業人員。
每年難得一次的大型觀摩會,大家都帶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相互招呼著。
張太太擔任本次發表會的引言人,楚琳抵達時,她正好在台上介紹著︰
「總而言之,台灣設計師及制造商必須突破本位主義,團結起來,為台灣紡織業邁向國際化而努力。」台下掌聲不斷。
張太大走下台,指揮若霞、小吳做好公關工作,她自己則帶著吉姆進入後台去了。
音樂輕快地從四面八方流瀉出來。
雷射燈光照射在模特兒的身上。
楚琳欣賞著,配合音符及節奏的她,心情格外地好。
今年的主題強調舒適與自由,每個設計都走向自然,剪裁上以寬松、隨興為主。線條流暢、風格獨具、動靜皆宜的作品,穿在模特兒身上,舉手投足問,充滿了百花盛開的生命力。
楚琳最鐘情的設計師——喬伊,經過銘生的溝通與接洽,特別答應用「春猶堂」的名義,空運來台十件最新的作品。
喬伊的想象力豐富,一襲襲若隱若現的薄翼軟紗,透過濃淡深淺不同的色彩,就像名畫家米勒又活了過來。
十足的意象,浪漫的想象,寬廣的變化,構成喬伊熱力四射的流行時尚。
楚琳贊不絕口。
她想起後台的干媽,或許她正需要人手。
繞過人群,來到雜亂的後台。
設計師、模特兒、記者、助理……相關工作人員都抓緊時間準備著。
「奇怪,怎麼不見干媽和吉姆?」她左顧右盼,順便和認識的人寒暄幾句。
一位較為熟悉的模特兒拍了拍楚琳的肩。
「找張太太?」指了指北邊的接待室,她說︰「剛才吉姆神色凝重的和她商談去了。」
道了謝,楚琳小心地從衣架旁側身而過。
正要敲門,卻被干媽慌張的女高音嚇得止住了手。
「這種事怎麼不早說?」她責怪吉姆。
「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謠言啊!」
「好了,這下子麻煩大了!」
「我們先別驚慌,找機會求證後再做決定。」
「好吧!哦!吉姆,別讓楚琳知道。」
「我曉得!」
是公司出事了?她靠在門外,腦中全是問號。
吧媽為什麼不想告訴我?
是上回為了分公司獨立作業,使她對我失去了信任?台北、台中不都是一家人?或許干媽吃味了,認為我太護著「春猶堂」?
她的臉火辣辣地燒燙起來。
自己的確有些偏心,為了早日扶助銘生站起來,竟然忘了原則本分……
她悲傷、委屈地溜出了會場,獨自漫步街頭。
銘生不在,津平遠游、干媽生氣、同事誤解……自己又何嘗好受?
打了電話回家沒人接,母親大概到教堂去了。
走累了,坐在小鮑園的樹下休憩。
望見兩名少婦,推著嬰兒車在草地上曬太陽。
嬰兒的臉蛋粉女敕粉女敕的,蕾絲花邊的小圓帽,將小胖臉圍了起來,活像個女乃油蛋糕,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望得痴了。
其中一名少婦笑著打趣︰
「我沒想到你都看過了。亞當的小說真淒美,不知讓我掉了多少眼淚;這人必定很風流!」
「現實辛苦,小說寄情嘛!」另一位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