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際搖曳著兩串銀質珠花,好像會發出叮當聲響似的,讓津平幾乎看傻了眼。
「你愈來愈有女人味了!」他痴痴地凝視著她。
「胡扯!快喝湯,等一下涼了就不好喝了。」楚琳臉上浮起紅暈。
她不習慣津平這麼看她,以前兩人都是粗枝大葉的互相打打鬧鬧,現在,津平那副象是在看畫刊上模特兒一般的表情,使得楚琳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也不是她所期待的,她要口復到過往的爽快、自然隨性的相處方式。而不是像眼前這個男人用帶著含有明顯「性意味」的眼光看她,仿佛自己是一道可口的「飯後甜點」等著人來「品嘗」。
偏不巧,這身打扮是因為張太太堅持要將服飾的廣告用「鄰家女孩」的方式來表現;因此,若霞、楚琳才在張太太及造型師的擺布下,拍了一天的沙龍照。
若霞本來就是模特兒出身,後來因為遇上車禍,撞傷了背脊,常喊腰酸背痛,所以才改行當起化妝品顧問。
她對拍照的事當然駕輕就熟的,畢竟,拍沙龍照和走伸展台比起來,算是容易且輕松多了。可是楚琳十分不習慣,對于拍照,多少有些勉強。
她為了來接津平,連妝都來不及卸干淨,但是剩下淡淡的眼影及口紅,使她今晚看來更加動人,而顯得判若二人。
津平舉起酒杯說︰「敬你!」
楚琳跟著喝了一口,覺得它甜甜涼涼的,顏色又漂亮,不禁問道︰「這酒叫什麼?」
「‘往事如煙’。很美的名字!喜歡嗎?」
「名字美、酒好喝,只怕會醉。」
「雞尾酒不會使人醉吧?」津平一仰而盡,「不過,我卻發現酒不醉人,人自醉哦!」
他語意鮮明,她假裝不懂。
「津平,你變了。」
「你才變了!我只是比過去活得輕松些,而一旦沒有了生活的壓力,人就會因為充滿信心而顯得不一樣。」
「的確,壓力是個惱人的東西。」
「楚琳……等會兒陪我散散步,我今晚睡飯店。」津平欲言又止。
「好。」楚琳也學他將雞尾酒一口灌下。
用完餐,兩人沿著新公園慢慢走著。
津平輕輕哼唱著「似曾相識」的曲子,他的男中音透著一股不可阻擋的魔力。
拌聲柔柔地回蕩在樹叢之間。
他們坐在公園椅子上。津平依舊摟著她,只是,楚琳敏感地發現,津平的姿態、神情及力道都不同了。
他是摟著一位「女性」,不是「兄弟」!
他的手指,撩撥著楚琳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帶著試探、帶著挑逗。
她扭了扭身子,不情願地調整坐姿。
「談談你筆下的‘楚靈’吧!為什麼那麼殘忍,將她送往不同的愛情戰役里?」
「愛情戰役?瞧你說的!太夸張了。」津平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可不是嗎,一個女人要經歷多少滄桑才能找到真愛?為何不花好月圓、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就不好看了,傻丫頭!讀者要看什麼?他們要的是現實世界里所缺乏的。既然生活這麼艱苦,何不到小說中去找尋平衡和自我安慰一番?這才是他們要的!」
「哦!太深奧了,我不能理解,如果換成是我……」
「你要的是什麼?」津平拉回她,半強迫性地。
跌落在他懷里,楚琳指著他︰「大作家,如果換成是我,請給我明白簡單的答案,不要繞完了整個地球,才發現春夢了無痕。」
津平哈哈大笑了,他就是喜歡楚琳和別的女孩不同的性格——單純、稚氣。
「愛情沒有面貌、沒有標準,當它來臨時,往往叫人措手不及,那種循序漸進、一分一毫的儲蓄不是愛情。我認為,愛情像煙火——爆烈時,儀態萬千、變化莫測;告別的時候,留下淒美的余溫,讓你在午夜夢回中追思懷念不已。」
「我不認為愛情是這樣的。」楚琳不以為然,「它應該是……」想了想,她面向滿天星斗,神情莊重地說,「它應該是由少增多,從點滴匯聚成汪洋,等到接近滿溢時,愛情就成熟豐富了;它多得一輩子都用不完,它一定是踏實的,適合細細咀嚼的。」說得雖有些支離破碎,卻道出楚琳對愛情的定義。
「就像一棵大樹,經過歲月的千錘百煉,終于綠蔭窯頂;所以沒有中間奮斗的過程,不足以話真情。」她試著表達出完整的看法。
津平起立,對著她做出下跪的樣子︰「皇上英明!容小的我稟告……」
「說!」楚琳被他逗笑了,大搖大擺地坐四位子上。
「請皇上恩準,賜小的一吻!」
「去你的!」她跳開了。
躲在花叢月影間,她對津平說︰「早點休息吧,明天禮拜天,你想去哪里?或者就和我去听楚風唱歌?」
「他唱歌也是下午的事,那上午呢?我看……上午去找季偉吧!你在家等我。」
道別之後,楚琳回家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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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太陽曬嘍!」楚風大呼小叫的,擾人清夢。
混到凌晨五點才昏昏入睡的楚琳,眯著雙眼,頭痛得要命。
「媽去做禮拜了,我差點也被捉了去!媽一直嘮叨,說我們是迷途的羔羊、上帝心疼的孩子,再不好好做禮拜,她會生氣。」
「楚風,給我一片止痛藥。」
「怎麼啦?老姊。」楚風翻箱倒櫃,只找到保濟丸,「不知道可不可以?」他拿給楚琳。
「藥不能亂吃,我看等一下再說吧!幾點了?」
楚風看看表,「十二點了!老姊,做飯啦!餓死了。」他一邊嘀咕,一邊走出去。
「老姊,你真夠笨的,到現在還學不會打橋牌。這樣好了,我把你和小琴都教會,再找季偉來,不就好玩多了!」楚風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叨念著。
她對著鏡子,懶得理弟弟的咋呼。
「好吧!不理人,我去找季偉玩。」
他戴上帽子,騎著越野車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楚琳垂頭喪氣地頹坐在床沿。
她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了。
昨晚,津平提議散步,事後言不及義地扯開話題,他不是說有急事北上要和她商量嗎?
是求婚?
她有些飄飄然的喜悅。
但為何當津平帶著男性的渴求撫觸她時,自己卻有被侵犯的感覺?我到底怕什麼?為什麼婚姻里,一定要有「性」?那讓人陌生、害怕又難以抗拒的「性」?
對于自己不斷躲藏、閃避著二位愛慕者的行為,她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我會產生「逃走」的念頭?
是不是不能兩全其美,既要情人,又要兄弟?
還是,她希望同時擁有津平與季偉?友情和愛情看來是真的很模糊了。她太年輕了,年輕得當面對選擇時,竟然有了放棄的打算。
下午,津平從季偉的宿舍打電話來。
「嗨!丫頭,我們正殺聲震天呢!楚風和老王都在,所以——看是你來觀戰,還是晚一點我去你家?」
楚琳能拖就拖,立刻下令「晚餐再敘」。
沒多久,楚媽媽回來了,帶著神秘的表情,她問楚琳︰
「怎麼,沒出去?津平呢?」
「和楚風玩橋牌去了!」
楚媽媽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想了想。
「丫頭!猜猜媽今天和誰吃飯?」
「干媽!」楚琳得意地回答,「張太太昨天就逼我改口了!直嚷著看黃歷,要選蚌好日子正式收我做干女兒。媽!你好狠喲,不要我了!」她故意和母親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