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微弱聲音喚醒過來,瀲灩摟緊身邊的毛氈,這麼冷……該是深夜了吧。探尋著那微弱的聲響,才發現那似乎是發自隔室的。瀲灩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听,勉強地听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單字。
「父親……母親……嗚……嗚嗚……好冷……好冷……」
哭泣聲?听不清是誰的聲音,但是從哭傳來脆弱無助和恐懼,卻教瀲灩為之動容。她不知道隔壁關著誰,但是知道隔壁的犯人不會像她那樣得到溫暖的照顧。稍微考慮一下,她抓起身邊最好的一張獸皮,大概稱量了一下長度,又再抓起身邊最好的一張毯子,然後走到門邊喚道︰「有誰在嗎?外面有人在嗎?請回答我。」
她的聲音很快就得到響應,一個士兵提著鋼盔匆匆趕過來,「皇子妃,請問有何吩咐?」
「這里除了我還關著誰?」
「是,除了皇子妃之外,就只有這次攻打南方帶回來的一名特別犯。」
「是嗎?」瀲灩將手上的東西卷成不包塞出窗口,「你幫我把這些交給那個特別犯。」
「耶?這……但是這是……」
「我身上的衣服加上剩余的毯子夠暖和了。」瀲灩對他笑了笑,「幫我交給他吧,還有……大牢里的犯人是不是也有足夠御寒的衣物?」
「是,自從上次您吩咐過後,睦先生都在注意著……」
「那就好。」瀲灩輕輕點頭,「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守夜是很耗精力的。」
「是!多謝您的關心!」兵士脹紅了臉向她一禮後,拿著瀲灩交給他的東西走向隔壁。沒有去听他說什麼,瀲灩退出床邊稍微整了一下剩余的毯子——今晚確實冷了點,這些毯子裹住自己也還有些涼意。但是隔室的哭聲消失了,她欣慰地閉上眼,調整了一下睡姿,緊擁著自己再度睡去。
第二天醒來,瀲灩只覺得身體有點發虛……糟糕,還是受了涼……松開毯子的瞬間輕咳一聲,做個深呼吸將其余的咳聲壓進胸腔。正好衛廷端著早餐過來,兵士替他開了門讓他入內,瀲灩安靜地看著一臉沮喪的衛廷把托盤放在床上,低下頭來,「對不起,瀲灩,都是我的錯。」
「到底怎麼回事?」
「我……」衛廷將前因後果說完,馬上又補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把你帶出去的!那個死雪契,真是混蛋!等你出去了我們再一起來教訓他!」
瀲灩說不出此刻心中的感受。自己被關的理由說出來是很可笑的,但是身為當事者又怎麼樣都笑不出來。結果在那個人的眼里,她只是個用來懲罰衛廷的工具而已,大概他也不會在意她在牢里受了什麼待遇吧?看看衛廷,瀲灩突然真的很想笑,怎麼辦?如果雪契關她的目的是為了要讓衛廷反省,那什麼時候會放出來就很難說了。
笑著忍不住又咳嗽,衛廷大驚失色︰「你著涼了?怎會?睦還偷偷告訴我說他在你牢房里放了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絕對冷不到你的……」說著衛廷已經提起一旁的毛毯大叫起來︰「這些毯子怎麼夠暖啊!睦那個死老頭竟然也會做這種事!」
「別責怪他們,我昨晚把幾張毯子交給隔房的人了。你等一下要是有空也幫我過去看看他吧……說是南方來的,一定很不習慣這里的氣候。」
「那你自己怎麼辦——」衛廷看著瀲灩的微笑,只好起身,「好啦好啦,我回去會教睦送些衣物和被子來,你先讓我看看,小病要不快點治療,成大病就麻煩了。」
瀲灩反常地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幫自己檢查過,沒事的,休息休息就夠了……反正,還不知道得在這待多久。就當是休假吧,什麼也不想不做,睡覺就是了。」
雖然有些不解瀲灩的反應,衛廷也沒多想,笑著搖頭︰「你能輕松面對,我就放心多了。好吧,我走了,早餐要吃哦!安心待著,我一定會把你弄出來的!」
瀲灩微笑著看他離開牢房,低頭看著早餐,有點無奈地皺起眉頭。衛廷說是醫生也頗遲鈍的,想到這里她失笑一嘆,托盤上的早餐看得出大廚的用心,可是她卻吃不下……應該要吃的,卻吃不下。瀲灩輕咳一聲,難忍的惡心讓她趴在床上嘔出幾口苦水,稍微舒服點之後,她回頭看著早餐;不行,一定要吃。
補送毛毯衣物去的侍者順便帶回殘留著許多食物的托盤,堡中的人都認為皇子妃是因為心情不佳,無心進食。這也難怪,莫明其妙地被關進牢里面,任誰都會生氣的。可是連續兩天都是這樣,衛廷終于忍不住跑去想弄清楚瀲灩的問題,「兩天你都不準我進去,這樣隔著門怎麼講話啊!瀲灩……」
「我沒事,你不要瞎操心。」
瀲灩的聲音有點虛弱,衛廷看不清楚躲要角落里的她,更加不高興,「沒事就給我看一下,你這樣好象一只小老鼠,怎麼看怎麼奇怪。」瀲灩聞言輕笑起來,笑聲中卻伴著劇烈的咳嗽,衛廷大急,「瀲灩!你快點教他們開門!前天你不給我看病,現在變成大病了吧!我一定要進去看看你!」
「咳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你以前在溫暖的珍珠海,這里可是日絕啊!快點開——」
「我想睡了,衛廷。」瀲灩無力地嘆了一聲︰「等我睡起來再說吧……」
衛廷叫不動瀲灩,听她說要睡了,也不敢貿然要兵士開門。悶悶不樂地回到城里找到睦,「皇子妃受了風寒,身體好象不太舒服。我先幫她拿些藥,晚上送膳去時順便交給她。最好是看著她吃下去,最近她真的是怪怪的……」
「是……」睦接過藥單退開,準備去拿藥草。衛廷苦惱地回身看著窗外的天色,正好看見雪契走向牢房的方向——喲!奇了,這家伙把瀲灩關起來,難道還會去關心?想想又覺得沒趣,少呆了,衛廷,雪契那小子一定是去看他的犯人,才不會是去看瀲灩呢!
如他所想,雪契直接略過瀲灩的牢房走到另一個牢房前面注視著里面的少年。蝶羽跟在他身邊,卻不自覺地一直偏頭去看關著瀲灩的那扇門。
「特別牢待得舒服嗎?迪薩少主。」雪契看著緊擁毛皮發抖的年輕男孩,唇邊的笑意冷冽如刀,「看來你得到相當的溫暖。」
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懼怕,面對眼前燒他家園殺他親人,連他剛出生不久的弟弟也不放過的男人,少年抖得更加厲害,「這……這是……他們說這是……你的妃子給我的……」
「沒錯,她現在就關在你的隔壁。」雪契微笑著蹲,「凡是違背我的人下場都是一樣,不管他是什麼身份。」
男孩如被針刺,「我們不是反叛!我們只是想恢復舊名,我們原本是個古老的國家,沒理由屈居暝國,當暝國的屬地!」
「那要怪你的祖上無能,將國家輸給了暝國。」雪契冷冷地伸手抓住他,「告訴你我為何讓你活著,你活著,一些愚蠢的忠臣才會出來救你。在你們身後資助你們叛亂的那個國家才會浮出台面。我的原則向來簡單,逆我者亡、斬草除根。」
「我……我不會告訴你的!反正……反正你遲早也會殺了我!」
「我並不打算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情報。」雪契冷淡地起身離開,「沒有人會期待魚鉤上的餌會告訴自己魚在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