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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秋美人 第20頁

作者︰翦依依

「這還差不多,乖乖安份點高掛在該掛的地方就對了,跟人家作什麼怪?」

他根據月亮高掛在中天的位置,約莫判斷出應是子時。

「怪怪!這花酒怎麼一喝竟喝到子時時分,難怪震府里靜悄悄,連個鬼影也見不著……」

「誰道連個鬼影也見不著?庾慶,你睜大一雙醉眼仔細瞧瞧,我是人抑或是鬼?」

嬌聲嬌氣,身著一身紅色輕柔飄逸的綾衫,下著一襲曳地綢緞的六福羅裙,腳上一雙著絲繡鳳的繡鞋,扭著腰肢,東一倒,西一歪,風擺楊柳般走過來,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震二總管的掌上名珠,震虹茵震姑娘。身後還跟著她的貼身丫鬟菁菁。

「震姑娘!這……這……這麼晚了還未就寢?」

庾慶當真是見鬼了。卻是個嬌?橫生,教人連說話都會閃到舌頭,嚇得立刻酒醒,雙腿打顫發軟的?鬼兒。

「你這杜大哥杜指揮身邊最親信的手下庾慶還沒回來,我這震府的千金震姑娘怎生睡得著?瞧你對著月牙兒齜牙咧嘴,揮拳頓足恨不能萬箭射穿它。怎麼,難不成是‘風月樓’的花魁水仙姑娘,伺候得不夠周到?」

完了!完了!庾慶在心中慘叫一聲!老天爺在干嘛!怎麼不把女人生得笨點呆點蠢點?他庾慶這下別說是想動根什麼歪腦筋,怕是連根頭發不小心被風吹動一下,也難逃震姑娘那雙媚人心神的勾魂妙目。

「震姑娘,你再多給小的一點時間,小的一定盡快把杜指揮這個把月來,詭秘的行蹤查探得一清二楚。杜指揮行事極為謹慎小心,半點跡象不露不說,每每好不容易跟出北京城,卻又在濃密的林子里跟去了,這一丟不到沉沉夜色的四更天不見人馬回來。」庾慶戰戰兢兢地回話,回的當然不是花魁水仙姑娘那檔事。他再笨也听得出,震姑娘此時等在這兒,問東卻意指西的話中話。只管不住一席話答下來,竟教冷汗濕透了背脊。

「你確定他屢屢出城,不是偷去私會楚家千金楚江秋?」

痛可忍,酸不可耐。只要想到杜大哥心中只有那些壓根兒沒見過真正美人如她震虹茵的王孫公子們,便一窩蜂爭相把楚家千金捧為北京城第一大美人的楚江秋,她就滿月復酸氣和妒意。酸透心脾,如穿五髒六腑。

「這點震姑娘你盡可放幾千幾萬個心。小的已連連跟蹤查探了個把月,這楚家千金每隔數日便會上慈寧寺去參禪禮佛,為楚老太夫人和楚老爺祈福。可不曾見杜指揮私下去幽會過她。小的如有半句虛言,敢用這顆唯一僅有的腦袋瓜讓震姑娘當球踢。」

庾慶連連拍胸保證,卻是硬拍得頭皮發麻,直為杜指揮捏了把冷汗。深得美人垂青,他們的杜指揮也真是何德何能?竟教這麼天大的大美人特別關愛垂青。是福是禍,只有問天才知道。

「做得好。只要你記住你庾慶只有一顆腦袋瓜,我震虹茵生平也還沒把哪個人的腦袋瓜當球踢過,正有趣得緊。你就會牢記住我交代吩咐你的差事,別想動半點歪腦筋。」震虹茵黛眉一挑,媚眼兒勾魂似的一笑,庾慶立刻唯唯諾諾嚇矮了半截。連月牙兒也受

不住嚇,趕緊把一張銀盤大臉「咻」地一聲縮進雲層里去了。

★★★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使相催

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

江秋兀自對著窗外淒美的月色,低低輕吟著這首「落花」,不自覺又重重嘆了口氣。想著自己和擎哥之間情深似連理,再也分不開。切莫教風雨相催般,不可知的命運破壞拆散了這份深情相守的幸福才好。

就這樣望著窗外銀色的月光,置身在竹屋內柔和的燭光下,疑疑傻傻地想完一遍,再想一遍,想的全是他。

從杜公子到擎哥,杜擎也真怪得緊,硬是不讓她喚他杜大哥,還笑說相公、夫君、擎哥哥,隨她喚,就是不準喚杜大哥。江秋哪知道,杜擎連作夢也會被震虹茵那聲嬌爹媚人,有如魔音穿腦般的一聲「杜大哥」,嚇得滾下床。

想得太疑太傻,竟全然沒听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畫破寂靜的夜奔馳而來。直到馬兒被韁繩一拉仰首嘶鳴,驟然停在竹屋前。她才大夢初醒般奔去開門。

門外站著玉樹臨風、瀟灑依舊卻眉頭纏結的杜擎。江秋一頭撲進他的懷里,想他的心兀自跳個不停,還沒確定這似夢似真,便被他一身濃濁的酒氣嚇了一跳。

「擎哥,你喝了酒,還騎馬奔馳,當真要教我擔心死了。是不是心里有事?」

江秋昂起那張姣好絕美能顛倒眾生的嬌顏,盈水眸子里滿是關懷和濃情地瞅著他問。

「別擔心,一斤燒刀子,還奈何不了我。我確是心里有天大的事,若不借酒澆愁,怕是會被逼瘋了。」

杜擎怎舍得讓她擔心。但她心細如發,半點心事也瞞不過她。更何況,是這等通番賣國,叛國叛民,人人得以誅之,萬死亦難蔽其辜天大丑陋的事。

「你既然帶著心事來,就是沒打算瞞我。你從不曾在這麼深的夜里快馬馳騁來竹屋。愈是天大的事,愈是需要人分擔,你的事,就是江秋的事,江秋怎能坐視不理,漠不關心地任你獨自承擔。」

江秋早沏好了杯熱茶,讓他在桌旁坐下來,自己倚坐在他身邊。鼓勵地,溫柔地,要他把心中想說,想一吐為快的話點點滴滴全說出來。

「我杜擎身為錦衣衛的指揮,向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沒想到,卻是教恩人牽著鼻子走,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地盡做些禍國殃民,把咱們漢人的一片江山,拱手奉給就要打進關來的滿州韃子,通番賣國、罪大惡極的事來。」

一個人可以痛恨惡絕自己的「面目可憎」到什麼樣的地步?

杜擎這才明白,就是連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心中的憤怒、羞慚、受侮辱、苦痛和矛盾,總總糾結的心緒和壓抑瀕臨到最高點,再也承受不住時,才起了個頭,便如洪水爆發般再也止不住地一泄千里。

他坦坦誠誠,由始至末,一古腦兒地全說了。他必須在最心愛的她面前,毫不隱瞞地把最丑陋不堪的自己讓她知道。

否則他何以面對她?

「我知道,我也都明白。爹爹早就說過,自從熊經略熊廷弼死後,邊防敗壞,明朝的江山朝夕不保。當今唯有信王極力想攏絡重用的遼東僉事袁崇煥,還算是個當世奇才。只可嘆奸臣當道,袁崇煥就算做了經略,也未必能盡所能。除非掃除奸黨,重用東林黨人,伸張正氣,興利除弊,減輕民間田賦,杜絕搜刮民財,大明的江山才能中興長保,不教胡虜或流寇奪了去。擎哥,且不必太過自責,此事唯有先靜觀其變,最不濟時就是棄錦衣衛指揮之職。只要江秋明白你忠貞愛國的一片心就夠了。」

杜擎當真被江秋這席不傀是楚府千金,知書達理又深明大義的話,大受震動又深深感動極了。

太多太多的感動和太深的情愛,在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只激動莫名,再也無法克制地

一把將她攬進懷里,灼熱的唇吻上她柔女敕嬌?的雙頰、秀致的鼻尖、豐盈飽滿的額、俏麗迷人的下巴,然後,終于吞噬了她紅?欲滴的朱唇……。

「擎哥……」

江秋癱軟心跳地幾乎無法呼吸了,根本無力抗拒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狂熾熱情,只能任他把她整個人抱向那張紗帳低垂的竹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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