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嗎?
這個念頭讓雷鋒略略收斂了自己的舉動。
天知道他現在多想立刻把她抱上床,但他不忍心讓夏玫芳受到驚嚇。
也許,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多等上一、兩個小時應該沒關系的。
「妳先洗?」
夏玫芳用力地搖了搖頭。
「……好吧。」先沖個水,平息一下吧。
見到雷鋒進了浴室,夏玫芳吐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只是在做無用的掙扎,就算將時間往後推延一些又如何?該來的總是會來。
只是,她真的害怕。
身為夏家的小姐,她的朋友交往受到父母嚴格的監視,異性方面的交往就更不用說了,至于戀愛……她很遺憾,未曾有過機會。
性,對她而言是個非常清楚的字眼,事實上,現在這個社會里要找到一個對「性」這一字完全不了解的成年人,似乎是件天方夜譚。可是知道歸知道,身體力行又是另一回事。
而她今晚,就要與雷鋒……
緊緊地環抱身體,夏玫芳對即將來臨的一切感到些許畏懼,一直到她洗完澡步出浴室時依舊無法揮去,而雷鋒注視她時的目光更讓她不敢再向他靠近一步。
「別怕。」雷鋒抱著身體微微發抖的她,一步步地往他們的床走去。
她是第一次。雷鋒看著她生澀的反應就知道了。
以從未有過的輕柔,他吻了她,若有似無的吻讓夏玫芳稍微減去了恐懼。
房間里的空氣慢慢地變熱了,夏玫芳有些暈眩地看著天花板,一個沉重的重量覆蓋在她身上,移動。
啊!我是雷太太了。
當痛楚襲來時,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噢!天哪!天哪!卡莉娜,噢,卡莉娜!」
起居室中,壁爐里燃燒的炭火傳出細小的劈帕聲,卡莉娜?德?德勃朗特底下坐的是一張巴洛克風格的豪華長椅,而她的母親德勃朗特侯爵夫人穿著她最樸素的一件家居服,手里的手帕早已濕得不能再濕。
卡莉娜看著母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她有著一頭遺傳自母親的燦爛金發,一雙遺傳自父親的碧綠瞳眸,見過她的男人都說她微笑的時候,就像玫瑰綻放般的美麗。
「噢……若是沒有那場懊死的革命,妳就不用嫁給那種下賤的人,可以找到更。匹配我們家族身分的人,過妳應該過的生活……若是沒有革命的話,我們應該是在凡爾賽宮中優雅地跳著舞,看著戲劇,而不是坐在這里等著明天那悲慘的婚禮;若是妳父親還在的話,我們母女倆絕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噢……天哪……」
德勃朗特侯爵夫人不知道說了多少的「若是」,卡莉娜是愈听愈煩。
「夠了,媽媽,求您別再說了。」她又何嘗願意?
是的,德勃朗特這個姓氏是極為顯赫的,法國貴族界里有誰不知道這個流傳了四百多年的家族?若是在路易十四的時候,德勃朗特家的人必是凡爾賽宮的常客,但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不是路易十四的時代,而是共和國的時代。
一場法國大革命及之後成立的共和革去了許多貴族的性命,以擁有純正貴族血統與悠久家史而自豪的德勃朗特家,也在這場幫命中失去了男主人。
德勃朗特侯爵夫人因為革命爆發時帶著女兒在米蘭游玩,兩人才得以逃過一劫。只是當法國局勢略略穩定,她們帶著惶恐不安的心情回到巴黎的家宅時,才發現宅中的貴重物品早已被洗劫一空,凡是貴重值錢的東西全被暴民搜刮帶走,美麗的繪畫與庭園的花草被破壞得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美麗的家宅已不復存在,留下的是兩個手足無措的德勃朗特女子。
因為是名門貴族,所以德勃朗特侯爵夫人依舊帶著她美麗的女兒穿梭于巴黎的上流社會里,不願放段為生活而忙--為了三餐而奔波不是貴族應有的行為。
斌族應該是優雅的,無需擔憂食物。
宅邸有些損傷但依舊能夠居住,而她們最幸運的是,德勃朗特家的土地並不是全數皆被人侵佔--要知道,經過那場幫命後,大部份的貴族幾乎失去了他們所有的土地,而那是他們唯一的經濟來源。為了生活,德勃朗特侯爵夫人將手邊僅有的少數土地慢慢地賣了出去。
先是楓丹白露的一塊莊園,後是塞納河畔的一棟別館,慢慢地,只剩下本宅,而本宅是不能賣的,那是德勃朗特家的驕傲,于是她們出游期間帶在身上、數百年來家族收藏的珠寶就開始流出了。
請了匠人仿造歷代收藏的珠寶,將真品賣出,戴著玻璃制的廉價品出沒于沙龍與宴會中,德勃朗特侯爵夫人不願去看將來,而卡莉娜卻先一步看到了她的未來。
這種方法絕不能長久的。
沒有一技之能,沒有工作過的貴族,一旦金錢用盡,能做些什麼?
有多少貴族後裔流落到娼館與貧民窟去了?
那樣的命運也會降臨到她的頭上嗎?
卡莉娜不知被這樣的念頭驚嚇了多少次。倘若有一天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她寧可選擇自盡也要保全她身為貴族的自尊。
幸運的,她無需面對這種不堪的情形。
斌族身分依舊是引人心動的,當貴族漸漸沒落的現在,還是有不少有錢人願意花大錢與貴族聯姻,以換取他們所沒有的身分,因此有位富有的先生願意娶她為妻,照顧她與母親。
對方沒有貴族頭餃,只是單純的有錢而且有勢力,除此之外,他手上還有著德勃朗特侯爵夫人借錢的借條--那是一筆龐大的債務,絕非現在的她們所能償還。
因此,卡莉娜不能拒絕。
德勃朗特侯爵夫人對對方的身分一直頗有微詞,在她的想法中,只有貴族才得以匹配貴族,將女兒嫁給一個毫無身分的商人簡直就是一件恥辱,為此她不斷地懊悔自己不應該在山窮水盡的時候找上那人借錢,而她的懊悔在對方自承他的父親過去是德勃朗特侯爵家的園丁時達到了高點。
德勃朗特侯爵的千金嫁給園丁的孩子!這是多麼大的屈辱!
卡莉娜深信這是安格拉。居諾的復仇,因為他的父親當初是被德勃朗特侯爵以偷竊罪名狠狠打了一頓後趕出去的。
雖然事後知道這是一場誤會,東西只是放錯了地方,幾天後就找到了,但安格拉的父親在被趕出後沒多久就因為無錢醫治而傷重死亡,居諾一家就此失去了音訊。當時的德勃朗特一家人根本想不到多年後的今天,安格拉居諾會以債主的身分登門要卡莉娜嫁給他。
比起母親傷心的身分問題,卡莉娜更擔心的是他會如何對待她。
她終究還是為了德勃朗特這個姓氏賣掉了她的身體。
想到這里,卡莉娜咬著牙,只是不甘。
「卡莉娜……這個……」不斷自怨自艾的德勃朗特侯爵夫人終于停止了流淚,想起今晚可能是她們母女倆相眾的最後一天,她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描繪著德勃朗特侯爵家金色紋章的盒子,打開盒蓋,里頭是一頂小小的金冠,上面瓖嵌著耀眼的鑽石,而中間一顆比拇指還略大的粉紅色鑽石是其中之最。
「……薔薇之淚。」卡莉娜看著那粉鑽,感嘆地說。
「是呀……這是德勃朗特家的傳家之寶。家里那麼多寶石都賣掉了,就是這一個我不敢賣。這是我們德勃朗特家的象征……」德勃朗特侯爵夫人看著這顆罕見的粉鑽也是一陣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