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門是怎樣的門派?」憶蓮好奇地再追問。
「唐門向來固守在四川一帶,門人不多,最為人忌憚的是他們的毒藥及用毒功夫和暗器。不過近來聲名也有些衰落了,若能順利與冷劍山莊搭上親事,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唐門欲與冷劍山莊聯姻,有一部份也是為了重振家聲吧?老者心中不無感嘆。
「真想向他們請教一番。」憶蓮興致勃勃。
「丫頭,你想請教什麼?」
「毒藥呀!爹,女兒習醫,在解毒方面不是很熟悉,若是能向他們問些毒藥的知識,一定會大有幫助。」
「免了吧。要知道各門各派對他們的武功絕技都當作寶貝一般地保護著,你去向他們討教,反會被視為不安好心。」敲了她一個爆栗,回手將桌上未吃完的饅頭包子包起。
「蓮兒,再向小二買幾個饅頭帶著,我們要趕路了。」
「好。」
案女倆說話的同時,唐門五杰中的老二唐亦仲也對這對父女起了疑心;適才唐亦叔在一旁高談闊論時,他就暗地里不著痕跡地觀察兩人。
女兒走路腳步虛浮,顯然不會武功,然而父親卻是腳步沉穩,不顯老態。適才听父女的一番言論,老者一出口,便將五人來歷道出,若是知道自己並不稀奇,畢竟兄弟五人中,前四人都已在江湖中闖出了名號,但是五弟雖被稱為唐門五杰之一,但那是門內人的稱號,且他本人其實極少出門,在外頭的名聲並不響亮,能夠一語道出他的身分來歷,以及擅長的功夫……看來這老者不簡單。
想到這里,對兩人更是留上了心。眼看老者起身要離開,當下在手中暗扣醉魂香,準備試試他的能耐。醉魂香對人的影響不大,只會使人有暈眩、頭疼的功效,份量下得重,便會讓人昏迷,醒來後頭痛欲裂,好似醉酒。
唐亦仲看準老者站立的位置,將醉魂香彈了出去。就在此時,憶蓮剛好拿著干糧出來,走向爹親,卻「哎呀」一聲,腳下一軟,整個人往地面撲去。老者一看,急忙沖上扶起女兒,使她免去一場「毀容」之禍。這一離開,唐亦仲原本彈出的醉魂香也就落了個空。
「蓮兒,可有受傷?」老者關心地問。
「沒事,蓮兒走路太不小心了。」憶蓮尷尬地笑。
「你呀,平常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現在連走個路都會跌倒,把你這迷糊的性子改掉,爹才能安心。」
「爹啊,別說了,快走吧!」憶蓮不好意思地拉起父親的手,連推帶拉的離開。
「嘿!知道不好意思了?」
「是是是!可以走快點嗎?」
兩人的聲音漸遠。唐亦仲心下仍是無法釋懷……適才,只是湊巧,抑或是被看出來了?
「老二,怎麼啦?」唐亦伯見二弟心不在焉,出聲呼喚。
「呃,沒事,只是在想一些雜事。」看著其他兄弟大快朵頤,他隨口應著。
那……應該是巧合吧,應該是……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做事沖動,居然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使出醉魂香!嘿,幸好老頭子耳聰目明,又懂得臨機應變,否則不是讓你試出來了?
離開茶亭的老人心中暗笑著。
適才唐亦仲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里,于是暗踢了一顆石子打在女兒膝蓋,再連忙奔出,躲開了醉魂香。一連串的動作讓人看來好似巧合,實是精心安排,饒是唐亦仲精明如斯,卻也抓不出任何破綻。
常憶蓮看著父親好似在暗笑,心生好奇。「爹,你在笑什麼?」
「啊?我有笑嗎?」
「有。」
「你看錯了。」女兒單純,做父親的最是清楚,當下擺出正經模樣,推得一干二淨。開玩笑!要是讓蓮兒知道是他讓她跌跤,她不念他一頓才怪。
「喔……啊!對了,剛才我有聞到醉魂香的味道,爹,你有聞到嗎?」想起離開茶亭時一股極微的香味飄入鼻間,雖然香氣極淡,但她仍辨出是醉魂香。
「蓮兒,你可能是受了風寒了,所以眼楮昏花,鼻子也不靈了,剛剛哪有什麼味道,聞錯了吧?」老人臉色不改。
憶蓮替自己診了診脈。「沒有呀!爹,我沒受風寒。」憶蓮滿臉正經地回答。
「沒有?那就可能是你產生錯覺了吧。對了,你不是想去杭州嗎?我們先去杭州,再去找阿黑好了,好不好?」老者連忙帶開話題。
話題一轉,憶蓮馬上就忘了之前提過的醉魂香。「好!爹,你要帶我去看西湖喔!」
「沒問題。」
一老一少就這樣邊走邊聊,往杭州出發。
時值南宋中期,理宗當政。過去皇族宗室南遷,以避戰禍,杭州因其地利,交通商業發達,其首城臨安府便成為南宋都城,繁華冠絕一時,陶瓷、紡織、印刷、造紙,應有盡有。盡避北有金人,南有大理,西有西夏、吐蕃等部,但這並不影響發展,臨安依舊繁華,只要戰事不要牽連到首都,什麼都好。
憶蓮與父親趕了幾個月的路,終于踏進了臨安府。一進臨安,就被周圍熱鬧的氣氛吸引了目光,只見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姑娘們穿著鮮麗的衣裳,挑選著胭脂水粉;也有儒生捧著書冊擦身而過;酒樓里更是高朋滿座,小二忙碌地穿梭其間。
自小便與父親居住在成都一帶,近年來雖然四處奔走,卻從未到過大城市,常是在鄉間或山林間走動,或是采藥,或是醫病,雖然到過大理,也去過西夏,卻從未拜訪過其都城,踏入臨安府,給憶蓮帶來極大的感受。從未想過一個城市竟能繁華至此,讓她目瞪口呆。
「蓮兒,蓮兒!」老人喚了幾聲,見她仍四處打量,無法回神,于是一個爆栗敲在她額頭上。憶蓮吃痛,趕忙回頭望著爹親。
「回神了嗎?」
此刻兩人正坐在客棧一角,等著小二張羅吃食茶水。
「爹,這里好熱鬧呀!」
老人輕哼一聲。「大驚小敝。臨安是首都,繁華是應該的,倘若你來看到的是一個破敗的首都,那麼這個國家大概也沒救了。」
「我覺得這里生氣蓬勃,跟我們住在山上時的清靜完全兩樣,很是新奇。」憶蓮在心中思量著二者的不同。
住在山上的時候,伴著她的是山嵐鳥語,一片清靜適意;在臨安,卻是人聲鼎沸,每個人的腳步好似都快了一倍不止。
「唉!這種繁華又能持續多久?你看這里如此熱鬧,焉知他朝這里不會成為荒土一片……」長發掩住了老人的大半臉孔,但依稀可以見到老人望著眼前景物,仿佛見到的是空無一物的空地。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要把握這短暫光陰,多看、多听、多學,死時無憾,便是樂事一件了。對我來說,山上是一個美景,這里又是一個美景,就算將來這些地方都不在了,我還是會記得此時感受到的震撼。」憶蓮笑著。
老者一笑,不回話,只是在心中暗想著︰女兒能有這般想法,將來的人生會走得開心許多,絕不會像那些無法放下仇恨、封閉自己的人,對眼前美景毫無所感……唉!阿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已有四年未見到他了,只是從一些書信及小道消息得知近況,不知他的心結是否已經解開了……想起這個弟子,心情又沉重起來。
憶蓮見父親不語,似是想著事情,不敢打擾,便為爹親及自己倒了茶水,然後一雙美目便骨碌骨碌地轉著,好奇地往左右鄰座看去。忽然,一個裝扮華麗、滿身流氣的富家少爺走了過來,滿臉笑意地打量著憶蓮,問道︰「敢問小娘子可是初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