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擔心,又煩惱,又盼望的她也終于睡著了,醒來的天已大亮,堅白不在旁邊了。
她一翻身地起來,看見化妝台上堅白留的字條。
「卓︰你睡得很好,不忍吵醒你。小寶已沒事,我看過她了,好好休息,晚餐見。」
把字條扔掉,她匆忙走進浴室。太多的事要做,怎能還賴在床上?
梳洗之後,她看看小寶。這孩子身體實在好,已全然沒事的吃過早餐,要佣人陪她下樓騎單車了。
卓爾胡亂的吃點東西,立刻回到房里,她想先找到黃蓁,推掉今天的約會再說。
正要拿起電話,電話鈴就響了。常常有這麼巧的事,把人嚇一大跳。
「卓爾。」她拿起電話。
「是我,畢群。」低沉溫柔而略帶喑啞的聲啻,仿佛很遠,又仿佛就在身邊,畢群,他終于打電話來了。「卓爾,你好嗎?」
「我——好1」她說。不中用的淚水激動地涌了上來,想掩飾也沒法子,他一定听見了。「昨天是你的電話嗎?我正好不在。」
「是我。令我意外的居然是堅白接的電話。」他說︰」我嚇了一跳。」
「他以為你是廣告客戶。」她孩子氣的。
「沒有引起他的懷疑就好了!」他說。
「怎麼會呢?他從不懷疑我。」她說。
「是——我擔心得多余了,我只是為你著想,」他輕嘆。「卓爾,我想你。」
「你——」她的全身起了一陣燥熱,心髒跳動加速。「你在美國?」
「我好想你,什麼的候你肯讓我來看你?」他自顧自地說︰「卓爾,我完全沒辦法工作。」
她沉默了,心潮洶涌,眼淚又往上涌。畢群對她這麼痴,她無法不感動,無法不——動情。只是——她能說什麼?真的,誰能告訴她說什麼?
「知道嗎?我頭發又多白了幾根,你真殘忍,」他又說。那聲音溫柔深情得令她的心都在抖。「你真要我到了六十歲再來?」
「畢群,你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她吸了一口氣。「我——也沒辦法。」
「一定有辦法,你讓我來看你,好嗎?」他說︰「我又沒有一定要你離開徐堅白!」
她呆愣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我和你之閻的感情是我們的事,我們不說,又沒有人會知道,」他婉轉地說︰「我什麼都不計較,我只求能常常看到你,和你在一起。」
她的心好亂、好亂,又興奮又不安,她滿足于畢群對她這麼好,卻——又覺得有說不出的不安。他什麼都不計較,但求能常見她,能和她在一起,他——委屈,她不能要他這麼做。
「不,你不快樂,」她喘急起來。「你給我一點時間,目前我很亂,我——要想一想。」
「想到幾時?我頭發全白?」他又嘆息。「你知道——為了你,我可以不顧一切。」
「我不行——」她下意識的叫,「堅白——也許受得了,我只是舍不得小寶。」
「我——不要求你離婚。」他停了一下,說。
她又呆一下,心中不安、不妥的感覺又往上涌。
「我沒想過離婚,但——這樣見你——我心中很有罪惡感。」她終于說。
「愛不是罪。」他說。
「不要追我。讓我想一想,」她說︰「畢群,其實——目前這樣不是很好?」
「我看不見你。」他說︰「卓爾,我要常常和你在一起,能擁抱你,親親你,我——卓爾,我想念你想得快瘋了,你讓我來香港!」
她並沒有不準他來,並沒有綁住他的腳啊;
「你來——又能怎樣?」她嘆口氣。
「至少能守在你身邊。」他說。
「你太天真!」她搖頭。「我們不再是大學時代的卓爾和畢群了,很多事要考慮到。」
「我什麼都不考慮,只要你讓我來。」他固執的。
「你——太太呢?」她忍不住問。
電話里一陣難堪的沉默。
「為什麼要提她?」他顯然不高興。
「她是個存在的人,和堅白一樣,為什麼不提?」她反問。她不以為他太太會不理這件事。
「她不能管我的事,這是我和她婚前講好的,」他說。「我說過要過自己的生活,她明白。」
她又呆愣半晌,事情——和她想像有出入。
「那——你來見我做什麼?」她問。
或者是她不傳統吧?她覺得他的一切都不可想像,太太真能不管他的一切?
「我和你之間是愛情!」他肯定地說︰「十多年前一直延續到現在的,你不能否認。」
「我不是否認,也沒有否認,但——畢群,在我們之間的一切已復雜了。」她嘆息。
「我眼中.心中只有你,我不覺得復雜。」他說︰「我們不必理會其他太多人。」
「不理會,但他們其實就在身邊。」她說。
「你不能灑月兌一點?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很敢做敢為的,」他說︰「卓爾,我已經痛苦了那麼多年,我不想再繼續。」
「我不覺得那麼痛苦,」她反應迅速,痛苦過嗎?那似乎是好遠,好久的事了,幾乎已不復記憶。「就算痛苦,其間經歷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也該淡了。」
「你殘忍。」他又嘆息。
「有許多事——無可奈何。」她說︰「如果你有生意上的事,我當然不能阻止你來香港的,只是——我們不能再常常見面。」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問。他是了解她內心的矛盾和掙扎吧?他一定了解的,他才這麼說。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不可能改變現狀。」她說。
「我說過,不必改變現狀,」他似乎在考慮措詞。「我太太是太太,徐堅白是徐堅白,我和你是另一回事。」
突然間,她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不,不能這樣,」她幾乎是在叫。「我不喜歡,我要所有的事正大光明,你知道我的個性,我不能這樣!」
「你可以考慮一下嗎?」他問。「我的真誠再加上那麼多年來我所受的苦,你能考慮嗎?」
「你——強人所難」她說。
「你考慮,好嗎?」他又放柔了聲音。「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答應為止。」
「畢群——」她為難的叫。
「即使我每一根頭發都白了,我仍會等,」他說。那聲音——再一次令卓爾心頭顫抖。「卓爾,只要你在,我永不死心。」
她無言。
再說什麼都多余,是不是?
「我會再給你中活。」他似乎漸漸遠去。「保重。你要快樂一點,還有,記住,我愛你,我等你。」
不等她再說話,他已掛斷電話。
拿著話筒起碼發了五分鐘呆,她才恢復意識,慢慢放下電話。
畢群這電話把她本已不平靜的心湖更弄得波濤方丈,再也難以收拾。畢群和堅白,她——已沒有選擇余地了吧?是不是?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抓起電話時,心髒幾乎跳出口腔。
「喂——是我,卓爾。」她喘息著。
「什麼事呢?心神不定的,」是黃蓁愉快的聲音。「才大清早呢!」
「啊?我正要找你,」卓爾吸一口氣。「小寶生病了,我怕今天不能陪你了。」
「你以為我會怎麼樣?」黃蓁哈哈大笑。「你不能陪我正好減低我的歉意,今天我也沒時間跟你在一起。」
「要開會?」卓爾輕松一點。
「還開會?想悶死我?」黃蓁叫。
今天她的語氣有很顯著的不同,仿佛整個人都在動了,光芒了。
「怎麼了?昨夜又遇到一個出色男人?又一段動人的羅曼史?」卓爾打趣。
「我是個專一的人,不會再有別的男人能打動我的心了,」黃蓁笑。「不過——的確又是羅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