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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已渺 第35頁

作者︰嚴沁

「我不是心甘情願,我——無可奈何!」他搖頭。

「畢群,對所有的事都公平一點,行嗎?」她說︰「你的無可奈何難道是別人造成的?」

「我怨我自己一輩子!」他垂下頭。

「我今天陪你來玩,我們能不能談些快樂點、有意義的話?」她說。

「做慣女強人,連口氣都不同了。」他笑了。

他不笨,這種情形下再說也無益,他會見風轉舵。

「現在是家庭主婦。」她聳聳肩。

「不像,」他說︰「我還是喜歡你出來接觸社會。」

「堅白喜歡我在家!」她說。

「我和徐堅白可以說是兩個極端的人。」他說。

「也許吧!我對他沒什麼研究。」她淡然。

「自己的丈夫也沒有研究?」他打趣。

「去了解一個人是很煩的事,我喜歡簡單。」她說。

「我呢?」他半開玩笑。

「我更不了解你,」她笑。「從你的外表是絕對喜不見你的內心的,當你沉思時,更是深沉不見底,劉芸也這麼說。」

「劉芸有理由不了解我。你不該!」他又握往她的手。「我認為當年我們彼此都握了解。」

「那就錯了,」她搖頭。「當年我覺得你的世界太大,大得沒有邊際,而我只是個普通女孩子,我的世界很小,家庭.學校、教會。如果我投入你的世界,我會溺斃,我會完全失去自我。」

「我的世界太大?」他想一想,笑了。「這是什麼道理?我竟完全不明白。」

「你明白的,只是不肯承認。」她肯定的。

他再想一想,沉默不語了。

「你有太多的面目,太多重的個性,我完全捉模不到,」她笑看說︰「當年——我很怕抓到的只是個面具,我真的很怕。」

「也許我有很多假面具,」他緩緩地搖頭。「但在眾多假面具之中必然有個真的,如果你都不知道真假,那我——簡直蠢得不能原諒自己,卓爾,原來你對我全無信心!」

然而,這件事與信心有什麼關系?

第九章

晚餐之後,畢群才勉強答應讓她回家。

也許不能說他太堅持,卓爾的心把不定主意才是主要原因。她不想那麼早回家,但又擔心堅白沒有應酬,矛盾了半天,再加上畢群那麼有誠意的挽留她,于是她暫時放棄心中的掙扎,陪他晚餐。

只是陪他晚餐,對不對?沒有其他任何事,甚至畢群也沒再講暗示或露骨的話,但——她心中還是不寧。

她無法接受他再去夜總會的要求,如果她現在不走,她知道,她將不能自拔。畢群對她又豈止是老朋友、老同學這麼簡單?

回到家里,小寶已上床,堅白在書房里看書,佣人都回到自己房里,留在偌大的家中,是一片溫馨安寧。

卓爾深深吸一口氣,她要自己先平靜下來,她不能露出任何痕跡,她不想讓家里起什麼風波。

她到小寶房里看一看,可愛的小女孩己睡熟了,那圓圓的隻果臉蛋好安詳,好快樂滿足的樣子。卓爾心頭突涌上難以言而的內疚,急忙退了出來。

她先回房去換衣服,然後沖個涼,她想把一切隱藏得更深時,才見堅白,這樣會更好些。

從浴室出來,竟看見堅白已半躺在床上,慢悠閑的微笑望著她。

「對不起,沒回來陪你們晚餐。」她努力自然地微笑,但心里總有那麼一絲不自在。

「你在放大假,不是嗎?」堅白溫文的。「等你玩夠了,閑夠了,再開始你的新工作吧!」

「新工作?」她坐在床邊。

「徐家的好主婦啊!」他風趣的。

她也笑了起來。她是不必緊張的,堅白什麼也不知道,就算知道——相信他的大量也能包容,陪老同學吃餐飯而已。哎!怎樣的老同學1

「我不想把它當成一種工作,因對工作漸漸會有厭倦感,終有一天要退出。但主婦——是我一輩子的身份,不可能改變。」她說。

「很好,很好,」堅白笑。「我發覺香港的女人只有你才會講這些听來古怪,卻很有道理的話。」

「小心得罪全香港的女士。」她搖頭。「今晚真的沒有應酬?」

「我不是說過推了應酬要陪你的嗎?」他說。

「真對不起,我真的忘了這件事!」她歉然的。「明天我可以補回來。」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哪兒需要補呢?」他說︰「而且明天下午我得去東京開會。」

「哦——什麼時候回來?」她心中大喜,立刻又感到羞慚,她怎能為堅白出差而大喜呢?

她是想見畢群的,只是——再這麼往前走,她可會有回頭的余地?

「兩三天,」他不置可否。「這次開預算案會議,需要較長的時間。」

「我——只是擔心你對東京的食物不習慣。」她有些心虛的說。

「要不要一起去?你也可以在東京買點衣服。」他說。

「免了,這個時候東京正大減價,賣的都是一些次級貨,哪能買到又新又好的東西?」她搖頭。

「小寶還沒開學,可以帶她去玩一圈。」堅白說。他大概很希望卓爾同去。

「還讓她去玩?美國剛回來,心野的不得了,再去東京,下學期別念書了!」她說,有點夸張。

「小寶是個乖孩子,功課一向很好,怕什麼呢?」他說;「如果你去,我可以在東京多逗留兩天!」

「算了,這次算了,」她連忙搖頭。「還是等聖誕節去北海道滑雪好了!」

「那個時候你更不會去,」堅白十分了解她。「正當旅游旺季,你能忍受機場人山人海的情形?」

「你是希望我明天一起去?」她看他一眼。

明知他從不是個堅持的人,所以她反問他。

「我不勉強你,」他笑起來。「我只是擔心你逛街逛厭了,留在家里無聊。」

「怎麼會呢?我才從繁忙的工作里逃出來,巴不得多過些悠閑的日子!」她淡淡的。

「那麼就由你坐鎮大本營吧!」他拍拍床。「還不上床休息?」

她慢慢上了床,蓋好毛毯。

「你——知不知道我跟誰逛街?」她問。她是心虛,這話題根本不該提出來。

「誰們?難道不是愛瑪?」堅白意外的。

愛瑪是卓爾在香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

「不是她。」卓爾立刻否認。愛瑪和堅白不熟,萬一堅白順口提起,愛瑪會一頭雪水,那很不好。「你以為我只有愛瑪一個朋友?」

「哦,那是誰?」他溫柔的望住她。

堅白的溫柔不同于畢群。堅白是呵護、關懷、諒解和永恆的,而畢群卻是——一團燃燒的火焰,足以把卓爾整個融掉。

「你猜不到。」她故作俏皮。「是位男士。」

「有那麼好興致的男人?不上班工作而陪你逛街?」他完全不相信。

「哎,是阿菱。」她終于說︰「那個時裝設計的阿菱,你記不記得她?」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他笑。「我一直覺得她像日本新潮的女性,我叫她菱子小姐的那個,是吧?」

「正是。」卓爾笑了。「她是自由職業,可以陪我到處走,換了別人怎麼行?」

「我們是義氣朋友。」她又笑說。

「逛了那麼多街,怎麼沒見你買東西?」他順口問。

卓爾吃了一驚,她怎麼連這一點都忘了。

「訂了幾套意大利服裝,還沒有到。」她吸一口氣。「還有幾雙鞋子,阿菱在幫我配皮包和衣服。」

「認識菱子真好,服裝方面倒不用你花腦筋去想。」他說。

「誰說不是!」她睡倒下來。「還不休息?」

堅白熄了燈;也躺下來。

沉默中,只聞他倆的呼吸聲,堅白是平穩的,卓爾卻似乎有些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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