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話想說,是不是?」卓爾鼓勵她。「我們一起工作了那麼久,怕什麼呢?說吧!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
雅莉咬著唇,猶豫了半天。
「其實——他們早想由我代表來講的,只是我不敢,」雅莉伸伸舌頭。「大家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賣公司?或者我們每一個人分攤些錢,買你一半股份,你仍是我們的大股東,但公司交給我們做!」
「這——」卓爾好意外,大家竟對公司這麼有感情?這麼有信心!」
「我們會照你開出的價錢買,」雅莉怕她不肯,立刻又說︰「但我們所有的人一起湊,也只能湊個半數,所以——找你商量一下,可否通融?」
卓爾笑了,好開心,好開心地笑。
「你們對公司的感情、信心很令我感動,我實在也不該說賣就賣,一意孤行,」她說︰「好,我答應你們,你們拿一半股權,我保留一半。錢也不必一次給我,可以分期付,你們若真要做難道不用現金周轉嗎?」
「啊——徐太太,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答應了我們?還可以分期付款?。雅莉驚喜大叫。
「當然,又不是孩子玩泥沙!」卓爾爽快的。
「那——那我趕快去告訴他們,他們一定開心得發狂,」雅莉團團轉。「我還要打電話通知想買公司的人別來談了。徐太太,你真是安琪兒!」
卓爾微笑,眼量著雅莉奔出去。
她向來就不是個重視錢財的人,能讓跟了她那麼久的職員開心些,又能使他們有自己的事業,有什麼不好呢?
一會兒,十來個年輕人都擁了進來,每一張腦上都是興奮。狂喜的。
「謝謝徐太太,」年輕人的喜怒哀樂全是直接的。「我們保證會全心主意的做?」
「我很放心,也對你們絕對有信心。」卓爾十分感動。「公司會有今天原是大家全力支持的!」
「但是我們仍希望由你來領導。」雅莉說。
「阿迪的經驗也夠了。阿靈更有靈活旺盛的創作精神,你們一定行的。我太累了,需要休息。」卓爾說。
「你還這麼年輕,看起來也跟雅莉差不多,怎麼說起未老先衰的話呢?」阿迪說。
「不,我退意已決。」卓爾肯定的。「既是共事那麼久的伙體都是自己的人了,我決定另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給你們大家。你們佔百分之七十,凡事可以自作主張,不必事事問我,被我限制住了」
「啊——」大家都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瞎。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是不少錢啊!香港原是個現實的社會,從沒听過老板送股份給伙計的。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卓爾淡淡地笑。「就這麼決定了,好吧!推掉我所有的約會,雅莉,是不是從明天開始我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大家都呆在那兒,這麼突然,這麼快?他們原以為卓爾未必答應呢!
「不行——你至少要到月底,才可以走。」雅莉眼圈兒紅了。「頂多大家不煩你就是!」
「好,就到月底,」卓爾搖頭,都是大孩子呢!「不過,先放我幾天假,行吧?」
雅莉的眼珠子靈活的一轉,她懂了。
「當然!當然!至少明天你可以不來!」她笑。
明天——當然是絕對不同的另一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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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堅白看見不同于平日的卓爾。往日工作煩忙,她總是喜歡皺眉,喜歡沉思,不講太多活,也沒有太多笑容。但今天她看來容光煥發,眸中隱隱流轉著笑容,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光采。
「卓爾,什麼事令你這麼高興?」堅白輕吻著她的面頰。
「昨夜你回來太晚,沒機會告訴你,」她微微一笑。「我的廣告公司賣出去了1」
「這麼快?你做事真不同于別人,說賣就賣,是些什麼人買的?」堅白一邊穿衣服。
「連我也沒想到,是公司同事合伙買的,」她還是淡淡地笑著。「我不知道他們對公司那麼有感情。」
「當然,你的公司一直賺錢。」堅白也笑。
這實在是件好事,卓爾從此可以留在家中,對堅白,對小寶都太好了。
「他們買一半股權,我送他們百分之二十,」卓爾輕松的。「也好,留下小鄙,以後想客串工作還有機會。」
「難得有你這麼大方的老板!」堅白再吻她一下。「我走了,今晚可能又有應酬。」
「是可能有?或是一定有?」卓爾眼中光芒一閃。
其實,她不必這麼緊張堅白的應酬.她可是下意識的在想著與畢群的約會?
想到這里,她臉紅了,心里有一點犯罪感。
「你想去嗎?」堅白溫和的轉頭問。「我回來接你!」
「不了,我不喜歡參加那些宴會,好虛偽!」卓爾說。
「那就算了,我大概十一點以前回來。」堅白往外走。
「下午我也要上街,」卓爾的話跟著出去。「洗個頭,逛逛街,找朋友喝茶。很久沒過這種閑散的日子了!」
「你是該輕松一下!我把司機留給你?」堅白又回頭。他實在是個體貼的好丈夫。
「不,我喜歡自己開車。」她今早已第二次對他說「不」。
「隨你,晚上見!」堅白終于出門。
卓爾透了一口氣,整個人竟輕松得想飛。畢群的約會竟也——牽動了她心中的柔絲,像當年一樣。
她打開衣櫃,把衣服一件件翻過去,穿哪件好呢?天氣漸漸地涼了,有風,是秋天了,啊——秋天!她又記起以前在秋天里發生的種種——不,不能再想以前。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完全不同了,不能——唯一相同的是以前有畢群,如今他又出現了。
她選了一套白色秋裝,她喜歡白的習慣還是沒改,大多數的時候她穿白衫裙,白長褲。有時因為場合問題,例如宴會,她會穿黑色長禮服。對顏色,這是她多年來唯一的妥協。
三十三歲的她已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心境也不再純白了。日子和經歷令她妥協,不過——也是單純的黑,那帶點冷漠,神秘美感的黑。
想著中午的約會,整個早晨就在她坐立不安中過去。為什麼要不安?她一再的提醒自己,沒有什麼事值得這樣的,但——她無法使自己安靜地坐下來,直到出門。
才十二點;她不必急,還有大半個小時呢!到海底隧道,她嚇了一大跳,那麼多人!那麼長的車隊?!她可沒想到中午也會有那麼多人,大概會令她的時間失去預算吧?
雖說只到尖沙咀,但到了「喜來登」已快一點鐘了,畢群說不定已等得不耐煩,先走了。
停好車,急忙奔向「喜來登」,抬級而上時,幾乎滑跤了,驚呼一聲,有人扶往了她。
「小心,沒有事值得你這麼急的!」低沉而略沙啞的聲音。啊!他竟等在門外。
「畢群,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她抬頭望他。陽光刺眼,只覺一圈圈的幻影。「隧道塞車,我開了一小的車!」
「只要你來,遲多久我都等!」他沒有放開她的手臂,轉身帶她進人酒店餐廳。
「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她問。
「你昨天在電話里並沒有拒絕我!」他溫柔的凝望她。「始終還是白色最適合你,你也沒有改變心意。」
「我比較懶,不想要來變去。」她說。
「很專一,嗯!」他帶她進餐廳。
她不語,任侍者替他們安排座位。
「下午——你預備帶我去哪里?」他望看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