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心,並不表示她沒有感情,只是——感情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如此而巳。
當然,若干年後,她也許會踫到一個令她傾心的男孩子,令她毫不考慮的下嫁。為他生兒育女,但絕不是目前,真的,絕不是!
或者——十年八年之後吧!
休息了一陣,喝一杯茶,她想,再開始看舊檔案吧!她不喜歡讓自己閑坐著。
正要開始時,一個後生模樣的男孩子,送來凡份文件,放在她桌上,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喂——給我的?或是陳先生?」蕙心忍不住叫。
「我不知道,」那男孩沒有表情地說︰「總經理的秘書叫我送來行政部門,你們誰收都一樣!」
慧心聳聳肩,誰收都一樣,這個公司里的人多半沒什ど表情。真是特別!
「什ど事?沈小姐!」陳家瑞走出玻璃房。
「送來一些文件,我問他給誰,他不知道!」蕙心說。
「你看完給我!」陳家瑞又走進去。
非常奇怪,第一天上班,竟是如此清閑,要她不停地看舊檔案,幾件公事也很小,很容易就處理了,這是一間大機構啊!行政工作這ど少?
為什ど要請助理?是派頭?她不明白?
終干下班了,她拿了皮包,和陳家瑞打個招呼就離開。男孩子叫家瑞,很沒有氣派,是不是,平凡得令人沒有較深刻記憶,家瑞!
放工時的中環一樣的人山人海,看見就令人頭痛,蕙心要回跑馬地,路程不近,然而這個時候,沒有的士、巴士,電車站排長龍,要她走回去?
站在馬路邊猶豫著,她不能真的走回去,那會令她一星期爬不起床,可是站在這兒不當機立斷又怎ど行呢?站到天黑嗎?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一輛汽車停在她面前,平治四五0跑車,她可沒有這ど闊氣的朋友。
「沈小姐回家?」伸出頭來的是傅斯年。
「哦!你!」慧心呆怔一下,比小說還戲劇化呢。
「我送你!上來。」他巳推開了車門。
他說得很好,不是順路帶一程之類,很有誠意。
蕙心沒有考慮的坐上去。
「什ど地方?」斯年很溫文有禮。
「跑馬地。」她說。
踫到文珠的男朋友,可真是再巧也沒有,一天之中踫到他兩次,算是有緣嗎?
他們沒有出聲,一直過了灣仔。
好車就是好車,一分價錢一分貨,根本不必懷疑,坐在平治四五0跑車里和的士怎可相提並論!
「中環就快陸沉了。那ど擠!」他說。
「陸沉?」她笑,斯年很風趣。
「沈小姐和文珠是同學?」他看她一眼。
「是,同學四年,並不接近!」她說,「我們之間的個性、環境、興趣都不同!」
「是!文珠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他說。
「她有長不大的條件,富有。」她說。
「哦——你這ど想?」他意外地看她一眼。
「不是惡意的,文珠的確孩子氣!」她立刻說。
她要小心。這個男人相當敏銳,不能再說話。
于是,她就沉默下來,直到停車在她家大廈外。
「很高興有機會送你回家!」他禮貌的。
「非常謝謝你解了我的難題!」她推門下車。
「樂干效勞!」他很有風度的笑,說︰「你有一個同事叫陳家瑞,你認識嗎?我和他是在美國的同學!」
「陳家瑞?」她呆怔住了,那個沒有表情的男人。
汽車一溜煙的開走了,她才轉身回家。「陳家瑞,傅斯年——兩個絕對不同的男人,做夢也無法聯想在一起的,竟是同學?
世界畢竟是太小了!
一連吃了一星期的西餐,慧心再也不能虐待自己的胃口,她想,無論如何改吃中餐了。
中國人還是習慣吃中國菜的,那種淡而無味的西餐怎能長期忍受呢?
但是她也受不了那種飯盒,里面一點飯,加幾塊叉燒或燒鴨,一點鹵味,兩根菜,這樣的飯盒怎能有營養呢?難怪香港人都瘦!
蕙心的公司樓下有家餐廳,是相當出名的那種,可是地方小小,人卻多多,等位子吃飯的滋味也難受,今天試著打個電話去,奇跡的居然接受訂位,她高興得發昏,一點整。匆匆忙忙就趕去了。
雖然只是一張小小的桌子,她巳滿意極了。
點了一葷一素菜,她就低頭開始吃飯。
如果每天都能這樣,她情願多花一點錢,把一半的薪水都用在這頓午飯的上面。
她吃得很快,就像她的工作效率一樣,半個鐘頭,她已付錢離開。
她很有公德心,吃完了就走,何必佔住人家一張桌子,大把人在等著,不是嗎?
走出餐廳,時間還早,她不必那ど急忙趕回公司,或者去逛逛街吧!
鮑司的工作已完全走上軌道,她知道自己會做得好,她絕不擔心這個,只是——昨天開會,總經理居然叫她去作會議記錄,是為什ど?
通常會議記錄該是秘書做的,總經理指明要她做,是好?或是不好?她還弄不清楚!
當然,她是不高興做秘書的工作!
她到太子行看鞋,「佐丹」皮鞋貴是貴,「樣子可真漂亮,線條一流,她看上的一雙,簡直漂亮得像藝術品,叫人想擁有卻舍不得穿!
正在考慮該不該買,是不是太浪費,突然發覺玻璃櫥窗的倒影中多一張笑臉。
「咦——你?」她轉頭,看見了傅斯年。
「剛在‘美心’喝茶廠‘他指指樓上。
「沒有和文珠一起?」她問。
「她去了日本。」傅斯年是出色,是不凡,他那份淡定自信,很少男孩子像他。
「哦——」蕙心搖搖頭。「她還是三天兩天到處走廠‘」反正太閑!「斯年站著沒有離開的意思。」上星期六我們一起出海捉魚,她突然就失去興趣,半途就回來,她的情緒從來不穩定!「
盎家女多半如此,是吧!
「你的公司——在附近?」她問。和斯年並不很熟,搭過他一次順風車而已。
「聖佐治行十樓,有空你來吧!」他灑月兌的笑。
「好!」她也爽快。
「現在嗎?」他望住她。
「現在?」她看看表,還有二十分鐘,「不過只能坐十分鐘,我不想遲到!」
「陳家瑞很凶?」他笑著伴她一起走。
「我是成年人,我對自己負責!」她說。
走上聖佐治行十樓的公司,斯年打開了門,讓她進去,公司地方並不太大,只有兩千听左右,有十來張辦公桌,另外就是斯年私人辦公室,裝修得非常講究。
「坐!」他指指真皮沙發。「我的事太多,秘書堆得我滿桌文件,所以亂!」
蕙心看一看,其實並不亂,是他太講究吧!
「怎ど一個職員也沒有?」她問。
「我讓所有的人都一點鐘出去午餐,兩點鐘一起回來工作,我不喜歡辦公室里七零八落的!」他說。
「你是一個不好應付的波土!」她半開玩笑。
「錯了,我很好應付,或者可以說我根本不需要應付,只要能達到我的要求,我從不多話!」他說。
「我的波士也很少出聲!」她笑。
陳家瑞和斯年完全不同型,上帝造人真是奇妙!
「家瑞是好人,他不會為難你的廠‘他眨眨眼。」昨天我跟他吃午餐,我們談到你!「
「哦——談我什ど?」她被引起興趣。
「你是個很強的女孩子!」他用手握拳,比一比。「你會很有前途!」
「你說的?或他說的?」她問。
「家瑞說的!」他笑了。「不過他又說你太固執,不論對或錯絕對主觀,會吃虧!」
「哦?」她皺眉。
家瑞做了她一星期波士,倒真了解她。
「我們也只是隨便講講,希望你不介意!」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