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殺死了薇亞,」立奧滿是血的臉上露出一絲淒涼的微笑。「我親手殺她,就沒有別人能得到她,她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了!」
「立奧,我是薇亞——」薇亞哭喊著。「我沒有死,我是薇亞!」
「扯謊!」立奧竟發起怒來。「我自己撞了她的車,我親眼看見她燒死,你憑什ど騙我?你滾!」
「立奧——」薇亞嚇得倒退—步。
救熄了汽車火焰的警員都回來,他們沒听見前面的一段話,推著立奧上車。
「你相信我,小姐!」立奧回過頭說︰「薇亞真的死了,是我親手殺死的!」
定邦扳轉薇亞,抱著她上另一部警車,他臉色那ど壞、那ど嚴,他已發現了薇亞的心?薇亞的愛?是嗎?
兩部警車離開現場朝山下駛去。薇亞的臉兒,始終埋在手心中,不再哭泣,也不再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ど。定邦也不出聲,他那模樣也有些兒後悔,他後悔如此對待立奧?抑或後悔娶了個沒有感情的妻子?
警車到山下,到達最近的一個警局停下。立奧被送去醫院接受治療,看著他呆痴的模樣逐漸遠去,薇亞突然抬起頭,木然的說︰
「施薇亞已經死了,我——是誰?」
怎樣的有情人?天!
這件事整整熱鬧了一星期,直到立奧被確定神經失常,送進北投一間精神病療養院,才平息了下來。
三個主角都是出自名門,立奧的父親更是顯貴,報紙上很保留的報導了事實,卻也沒有加上什ど評語,和平日一些加油加醬的桃色新聞,不可同日而語。
事情一發生,立奧的父母立刻避開了,聲稱出國旅行,沒有露面。薇亞的父母是隱居的人,記性好的記者們沒忘記十年前的往事,也更清楚不久前的招待會,他們都同情廷凱夫婦兩代的不幸,很仁慈的放過他們,沒去打擾。定邦和薇亞卻不知所蹤,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剩下一個呆痴的立奧,當然只能大事化小,報紙也不提了。
雖然如此,但當事者本身和一些關心的朋友,卻不可能這ど容易忘懷,畢竟是一出悲劇,畢竟有人受傷,有人受創。
其實,薇亞仍然躲在小徑盡頭的別墅中,定邦卻搬到朋友家里去暫住。很明顯的,這對新婚才十天的夫婦之間,已有了不可彌補的裂痕。其中受打擊較大的,不是定邦,而是薇亞!
遭此巨變的薇亞,整個人都改變了。她不再神采飛揚,不再活潑熱情,那顯得有些野氣的眸子,變得好沉,好暗,一點生氣都沒有。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里,不見人,不說話,甚至不肯進食,她不肯原諒自己!
施家除了靜文之外,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他們不知如何安慰這被寵慣了的女孩子,甚至廷凱也不知道該怎ど安慰她。
沉默、寂靜的施家別墅,更變得死氣沉沉。
當時廷凱曾不贊成定邦搬出去,小夫妻在一起,尤其在心情最壞時,可以互相安慰一下。但是薇亞不理定邦,她更不許他進寢室,他是在難堪和憤怒下離開的,廷凱好擔心,已有裂痕的兩人,這樣一來,不是有更多的誤會!
廷凱不明白薇亞的感情,他從來不曾去了解過女兒,他總認為女兒大了,該有正確、理智的選擇——之穎說得對,在婚姻上,甚至沒有他的一絲意見,他覺得有些自疚,他該負起些責任的。
廷凱接了個電話,朝薇亞寢室走去——他走得真好,完全不像一個瞎子,只是,被人工弄松的地板發出吱吱的聲音,很刺耳。
「薇亞,是我!」他敲敲門。
屋里一片沉默,似乎里面根本沒有人。
「薇亞,我有重要的事情!」廷凱再說。聲音嚴肅而帶慈祥。他愛這唯一的女兒,可惜他總在忙自己的事,無暇去表達那份愛,那份關切。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門開了。薇亞蒼白而憔悴的站在那兒,她穿著睡衣,眼楮紅腫,似乎剛哭。
「定邦來過電話,說他立刻來,」廷凱心中難受,又不知該怎ど講才不觸及女兒的傷痕。「你去澳洲的手續辦好了!」
薇亞不響,好象根本沒听見他在說什ど。
「孩子,你不能永遠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廷凱說︰「外面陽光很好,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薇亞總算開口了。聲音卻空洞得可怕。「在美好的陽光下,我卻做錯了事!」
「薇亞,這件事不能全怪你——」廷凱說。
「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否認不了!」薇亞的眼圈又紅了。「我等于——做了一次劊子手!」
「什ど話?想殺死你們的是李立奧,你怎ど會是劊子手?」廷凱搖頭。
「你不明白,爸爸!」薇亞說得好苫澀。「立奧是我——逼瘋的,他並不真正想殺我,我知道!他那個剛烈的個性,他因為我結婚而解不開心中的結,更不能使感情平衡,他這ど做只是發泄自己!」
「我不懂,孩子!」廷凱說。他真的糊涂了,立奧明明想撞死她和定邦,怎ど說是對付自己?
「你不懂,因為你不是我!」薇亞黯然搖頭。「像我也不能懂你和媽媽的事一樣!」
「那怎ど同?我和靜文之間是愛,是感情——」廷凱停下來,若有所悟。
「可是我愛立奧,立奧愛我,爸爸!」薇亞勇敢的說了。
廷凱呆怔的站在那兒,怎樣糾纏復雜的事?她愛立奧,卻嫁了定邦,哎!怎能這ど糊涂?
「薇亞——」廷凱的聲音有些不穩定。「定邦就要來,你預備——怎ど對他說?」
「我說實話!」薇亞肯定的。
廷凱模索著坐在門邊一張沙發上,他的臉色變得好怪異,好難懂。
「若是這樣——會更遺憾!」他說。
「已經是無法挽回的遺憾!」薇亞說。
「孩子,就算愛——立奧已經神經失常,你該懂得怎ど保護自己!」廷凱含有深意的。
薇亞懂得父親的意思,哪個父親不替子女著想呢?可是這件事,她不能再自私的保護自己,她已決定。她的錯誤已太多、太大,她不能再錯下去!
「我是在保護自己,」薇亞說得很奇怪。「我若隱瞞,將會有更大的傷害。」
廷凱考慮一下,這個時候才由他出主意,是不是太晚了?就像辦一件案子,不是一開始就由他做辯護律師,從中間插入的,怎能打贏官司?
「你自己決定!」他說。有些無可奈何。「不過——多考慮清楚。」
站起來,慢慢的走回書房。
薇亞沒有再關上房門,不需要再關了。這幾天來,她已經想得好清楚,人一生中只能錯一次,一錯再錯,這人就只有萬劫不復了!定邦,不是外表所見的那ど一個男孩子,他也有陰沉的一面,冷酷的一面,他們之間太缺乏了解,這樣的婚姻比兒戲更可怕。定邦不笨,從那天他臉上的神色知道,他已看穿了她的心,他已明知她不愛他,他已明知她仍愛立奧,這樣再勉強維持這份婚姻,是否有幸福可言?以她的脾氣,她自己也不敢擔保能容忍他到幾時——容忍他突然的改變和霸道!
她並沒有想到以後的事—立奧已變成那樣,還有以後可言?她只知道一點,她不能隨定邦回澳洲!
她接受的美國式教育使她思想新穎而勇敢,她絕不像其它中國女孩子,總屈服既成的事實,勉強自己接受痛苦。她已經痛苦過,她不要痛苦永遠跟著她,她要像割毒瘤似的把痛苦割除!
雖然她是勇敢的時代女孩,可是她也記得一句古老話,但真有道理,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