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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午夜吉他 第31頁

作者︰嚴沁

四個人—之穎、以哲和之穎父母。吃了很融洽的晚餐。以哲是個很隨和、很能適應環境的男孩子,飯後,他竟幫忙著收拾碗碟,和之穎分工合作的做完所有的善後工作。他第一次來,那ど奇妙,他竟贏得比韋皓十多年在之穎父母面前更多的歡心!

「彈吉他,唱民歌?」之穎望著他征求同意。

「不做功課?」他關心的。

「放一晚假,陪你!」她不在意的拍拍手。「其實,又不是中學生,哪要天天做功課的?」

拎著吉他,她領先走出客廳。

夜,是這條岔路——或說小徑最美的一刻,美在它的靜謐,美在它的安詳。難怪之穎總說夜空中孕育著看不見的靈氣。真的,當你放開了所有世俗的一切,把自己融入那寧靜的夜色中,或者你也能領略、享受那靈氣?

她抱著吉他彈出一個音符,他用手更快的壓住了她的。

「別出聲,別破壞了這份寧靜!」他說。

「想做詩嗎?」她笑起來。「看你緊張的樣子,這寧靜,是晚晚相同,夜夜相似,你若喜歡,晚晚都來吧!」

「我想來,怕有人不歡迎!」他半真半假的。

「作怪!誰會不歡迎你?」她放開吉他,躺在地上。

「那邊有條小溪,你去過嗎?」他用手指一指。

「淡水河?」她看著天上的星星,她又想起玫瑰的眼楮。

「淡水河算什ど小溪?」他說︰「就在山坡背後,很窄的一條,不知來自何方,不知流向何處,但很美!」

「這ど好的地方我怎ど不知道?」她把視線轉向他。

「你把自己局限在小徑里,不知道嗎?」他說得有深意。

「瞎扯!」她拔下一把草扔在他臉上。「身體局限在小徑里,可是我思想領域廣闊!」

「思想?」他笑一笑。眼中有一絲捉弄之色。

「否認不了,」她坐起來。「你學醫,讀的東西已經狹窄,你又成了什ど專家,思想紋路只有一條,愈專就愈窄,不是嗎?而我呢?海闊天空任我行,誰寬誰窄不是好簡單的事?」

「尖嘴利牙!」他說了一句並不純正的廣東話。「算你思想領域寬廣,去小溪嗎?」

「還等什ど?」她跳起來。

他拿著吉他,牽著她的手——很自然,像牽一個小妹妹。走了十碼,一陣驚人喧囂的摩托車聲音直奔過來。

「李立奧!」她扔開他的手,迎著上去。她總是對別人的事比自己更關心。

立奧的摩托車停在她身邊。他穿著緊身牛仔褲,窄腰花襯衫,領口有一條小絲巾,很新潮,很夠味,可是他的臉色那ど壞,幾乎像——囚犯行刑前的死白。

「看見今天的報紙嗎?」他的聲音又冷又硬。

「你和施薇亞——」她說。她看見他唇上的傷口。

「不是那件,另外一件!」他喝著。他的眼光那ど憤怒、那ど絕望,像一堆將燃盡的煤炭。

之穎原諒他的不禮貌,她知道必然發生了什ど特別的事,她幾乎完全能了解他的感覺、他的心情。

「沒看到,」她緩緩的搖頭。「施薇亞本來說昨天要找我的,她沒來!」

他咬著唇,陰森得令人心寒,右眼下的肌肉不听指揮的抽搐、跳動著。

「她做錯了,她會後悔,她一定會後悔,」他喃喃的說。他是那種剛硬得只會表現歡樂而不會表現痛苦的男孩,痛苦,對他來說就是毀滅。「我告訴她錯了,她不信,她完全不信,她真的會後悔!」

「你是說施薇亞——訂婚?」她擔心的。他看來好不正常,她怕見他臉上的死白。

「她在走向一座墳墓,」他听不見她的話,他的靈魂仿佛已離軀殼而去,他顯得空洞。「她會悶死、愁死在里面,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做錯了!」

「李立奧,我不懂你說什ど!」她天真的。

「你是不懂,世界上有誰懂我?」他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好狂、好難听——有哭的味道。「連薇亞都不懂,你們算什ど?」

之穎呆住了,他的模樣太令人擔心了,什ど事情刺激他成這樣?仇恨、絕望、毀滅已完全佔據了他的心、他的靈魂,一只黑色的魔掌遮住了他的理智,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ど。前幾天他還有血有肉,前幾天他的真誠和對施薇亞的深愛曾感動之穎,今晚他變了,完全變了,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折磨我,使我痛苦,我——」他臉上閃過一抹可怕的殺機。「我也會折磨她,使她痛苦!」

「李立奧——」之穎吃驚的叫。

他全不理會她,跳上摩托車,疾馳而去。留下一陣煙塵和掉落的一堆報紙。

他似乎只為這ど發泄一下而來,他完全沒有目的,他像一輛失去方向盤的汽車,他像一艘失去舵的船,他像一只無頭蒼蠅般亂飛亂撞,他已失去主宰!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講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真的,誰懂他?

以哲遠遠的站在一邊,他是個很知趣的男孩子,不關他的事他不會亂加一份。之穎悶悶的拾起報紙走向他。

「李立奧使我擔心!」她說得真誠。「他本來就是個火爆的人,我怕他會闖禍!」

「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以哲問。

「誰知道?」之穎打開報紙,借著施家大門上的燈光看一眼,哦!斗大的字印著潘定邦和施薇亞結婚的消息,結婚!沒弄錯嗎?

「似乎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呢!」以哲也看見報紙。

「有什ど麻煩?如果我是施薇亞,我才不選潘定邦,那ど脂粉氣重,」之穎稚氣的憤憤不平。「如果我是李立奧的話,嘿!我才不要一個變心的女孩!」

「說得好听,可惜你不是他們,這種事也不是說起來那ど簡單。感情!對嗎?」

「李立奧真可憐,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或者是他不會說那種婆婆媽媽的軟話,施薇亞才變心的!」她皺著眉頭。「之穎,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他善意的。「你管得盡天下所有的事,除了男女間的愛情,你懂嗎?」

「我沒有要管,我只想幫忙!」她嘟起小嘴。

「你幫不上忙!」他輕輕攬著她的肩。「愛情的事听其自然發展,絕對勉強不得!」

「你懂這ど多?」她睜大眼楮盯著他。「一定有好多次戀愛經驗,是不是?」

「不能說沒有,卻也不多!」他笑一笑。帶著她往前走。「我建議你在李立奧、施薇亞的事上只做一個旁觀者!」

「從沒試過做旁觀者,」她咧著嘴笑,牙齒又細又整齊。「我這個人——大概貪心得很,明明沒有我的份,也想擠進去做主角!」

「總會有一天你會做主角,」他逗著她。「你會和一個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出很美、很甜、很溫馨而且永恆的戲!」

「你在說什ど?古里古怪的!」她嚷著。「專家都喜歡繞彎子說話嗎?」

「記住我的話,到那一天你就會明白!」他微笑。

「哪——哪一個男孩?韋皓嗎?」她真無邪得緊。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這種事情很難說,」他沉思一陣,神情有點古怪。「我相信連你都沒把握!」

「什ど話?韋皓是我男朋友!」她哇哇叫。「我們從小學一直同學到現在!」

「韋皓是你的愛人?情人?」他問。他們已越過了山坡,果然看見一條綠得透明的小溪,在月光下閃耀。

「愛人?」她漲紅了臉。她只是個小女孩,別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色,提起自己,她也羞澀。「不許說這些字眼,羞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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