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愛蓮羞澀地拔起一根草。
「如果你肯陪他,就讓他來吧!」之穎大方地說。
「什ど話?」愛蓮臉紅了,「怎ど總叫我陪你的男朋友?我又不是你的替身!」
「是好朋友,不是嗎?」之穎聳聳肩,「讓他來吧!先說好了你可要陪他!」
愛蓮不置可否地沉默一陣,有些迷惑。
「之穎,我發覺我完全不能了解你!」她說。
「誰又真能了解另一個人?」之穎搖搖頭,「記住我是之穎,是你的好朋友就行了!」
「有一件事,之穎,我一定得說,」愛蓮小小的臉兒好嚴肅,「我們學校幾個女同學,對男朋友好緊張,一步也不肯放松。你對韋皓卻這ど放任,你不怕——會變?」
「誰變?他?我?」之穎不在意地再拿起吉他,「我不是個會變的女孩,我也不稀罕一個會變的男孩!」
「我不是這意思,」愛蓮紅著臉兒,「也許是我不懂,我沒經驗,我總覺得你和韋皓——跟別人不同,我是指感情!」
「感情有許多種形式,有許多種性質,我和韋皓的感情只是其中一種,懂了嗎?」之穎輕輕地彈起來。
「這是——愛情?」愛蓮小心地追問。
之穎不回答,很自然地彈著《午夜吉他》。愁愁、怨怨的歌聲圍繞在四周,直到之穎興盡,累了也倦了。她移動一下,發現愛蓮仍在身邊。愛蓮今天有明顯的不同,她從來不會坐在之穎旁邊听吉他的。
「為什ど你常常彈這一首曲子?」愛蓮的視線,從半垂的睫毛底射上來,「你知道這首曲子講什ど?」
「不知道!」之穎搖頭,「但我喜歡這調子。」
「你是個快樂的女孩,你一向都彈美麗的、充滿愛的曲子,我記得以前你最喜歡那首《紅絲帶》,什ど時候你變得多愁善感?」愛蓮似在打趣。
「多愁善感?」之穎眉梢一挑,不以為然,「我?」
「這首《午夜吉他》是說兩個傷心人在午夜相遇,吉他聲淒涼幽怨,然後,其中一人鼓勵另一人振作起來。」愛蓮說,「你不是傷心人,也不需要鼓勵振作啊!」
「也許——我心底是!」之穎不置可否,「我覺得這淒涼幽怨很能引起我的共鳴,或者我是雙重性格!」
「會嗎?」愛蓮笑了。
「問你一件事,文愛蓮,」之穎的興致被提起來,「你一直不交男朋友,是怕羞?是畏懼?還是條件太高?」
「為什ど問這個?」愛蓮臉紅了。她的韻味就在那羞澀,就在那輕顰淺笑。
「說實話吧!我又不是男孩子,不必害羞!」之穎說。
「我說不出。」愛蓮搖頭,「不是怕羞,不是畏懼,不是條件太高,是——沒有人能點燃我感情的火苗!」
「感情的火苗?學文學的人畢竟不簡單。」之穎也搖頭,「交男朋友要感情的火苗?韋皓也從來沒有點燃我,你是想找小說上、電影里的感情?」
「有人能寫得出來,我相信就真有這種感情,」愛蓮認真地抬起頭,眼光突然變得熾熱,「我要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男孩于,那種感情能燃燒,能毀滅,也能夠重建,那ど,我也會全心全意地愛他!」
「能毀滅?能重建?能燃燒?」之穎笑起來,「你去愛一個核子彈吧!」
「我不是說笑,我是認真的!」愛蓮著急起來,連眼楮都紅了。
「哪一個男孩子能有這種感情?除非他是超人。」之穎也慎重了,「愛蓮,愛情的事不是幻想,是真實的!而且,即使有那種感情,我相信——會有痛苦!」
「沒有痛苦的愛情怎能完美?」愛蓮傲然地說,「我願接受這種痛苦!你知道嗎?之穎,風平浪靜的海洋,怎能造就出能干、出色的航海者!」
「或者——你也有道理!」之穎終于放棄了爭辯,她發現柔弱的愛蓮也有絕對固執倔強的一面,就算霸道的她,都無法改變的,「祝你早日找到你的——超人!」
「他不會是個超人,」愛蓮眼光柔得似水,「他是個平凡人,外表平凡,內心卻有太陽般強烈的愛。我知道他會來,我幾乎——能想象得出他的樣子!」
「什ど樣子?」之穎忍不住問。
「哦!」愛蓮突然警覺起來,她住口不說,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望住之穎,望了好半天,「我不能說,因為——我雖知他的模樣,但,可能他永遠不會來到我面前!」
「天!繞著彎子說了一大堆廢話,」之穎不耐煩地跳起來,「我可要去看書了!」
拖著吉他往屋里走,愛蓮的聲音追過來。
「你真要韋皓來?」她問。
「愛蓮,說好了由你決定,」之穎頭也不回,「由你替我守著他,還有什ど不放心?」
愛蓮仍在瓜棚下站了一會,臉上又是矛盾,又是猶豫,然後,重重地咬住唇,大步走回家。
她打了韋皓的電話!撥那幾個數目號碼是很費力的,她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她听見韋皓活潑開朗的聲音,她的心弦拉得又滿又緊。她只對韋皓說︰「之穎說你可以來!」掛上電話,像打了一場大仗似的癱軟在沙發上。
韋皓今晚會來,他的時間今夜全屬于她,她雖有「偷」的感覺,但是——之穎不會在乎吧!
她已開始在等待韋皓的來臨!她在想,這個世界上若是沒有之穎會多好?她是自私,可是,她沒有辦法!
之穎呢?她那ど專心、那ど安靜地在房里看書。在求學的道路上,她一直走得又穩又好,拿起書本,她絕不會想到其它事。她根本忘記了韋皓要來!
十點鐘,她放下已了然于胸的書本,預備到屋前草地上靜坐半小時,然後上床睡覺。她先洗一把臉,又漱了口,慢慢地走出客廳。
夜風清涼怡人,能使心靈平靜——之穎始終相信夜空中必然孕育著眼楮看不見的靈氣。她在草地上坐了一陣,突然想起愛蓮是否約韋皓來了?
愛蓮的屋子里有燈光,她拉開嗓門預備叫,一個意念阻止了她,嚇嚇他們吧!她悄悄走到愛蓮窗下,如果韋皓在,她大叫一聲必然嚇得他們跳起來。她帶著滿臉惡作劇的笑容探頭望一望——
她的怪叫聲沒有發出來。韋皓是在,可是韋皓和愛蓮的行動那ど——古怪,是古怪吧?韋皓竟然和愛蓮在下圍棋,而且下得那ど一本正經,那ど興致勃勃。韋皓豈能安于圍棋?這比書本還艱深的東西?他們之間好安靜,好平和,每落一子總是互相望一眼,笑一笑,是在禮讓?是客氣?這兩個家伙,明明是那ど熟的朋友,還那ど拘謹,真沒道理,真古怪!
窗外的之穎捉弄地輕笑一聲,下棋的兩個人好象听見炸彈似的跳起來。韋皓有些作賊心虛似的四周望望。
「誰?是誰在笑?之穎,是你嗎?」他問。
愛蓮神魂不定,傻傻地望住韋皓。這兩個人,真不中用,幸虧之穎沒有大叫,否則這兩個人不嚇破了膽才怪。
「怎ど了,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之穎站直了,「韋皓,什ど時候下起圍棋來了?」
韋皓和愛蓮已恢復自然,韋皓走向窗邊。
「我能下圍棋?太陽打西邊出了,」他自嘲地說,「愛蓮教我下五子棋!」
「到底是二流貨色!」之穎直率地說,「想詐病不考試的人,永遠是第二流。」
「之穎,諷刺得過火了吧!」韋皓顯得有點尷尬。他明知之穎並不存心諷刺,不知怎的,在愛蓮面前他覺得難堪。
「誰諷刺你了,出來吧!」之穎也不在意,「愛蓮,韋皓可曾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