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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吉他 第6頁

作者︰嚴沁

「收下這一個,如果你喜歡的話!」薇亞說,「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哦!」之穎怔一怔神,意識到是怎ど回事,「不,不,媽媽答應明天買一個給我,我——不能要你的!」

「因為我的緣故,吉他才會壞,別使我過意不去。」薇亞很會說話,「除了這是一個吉他之外,還有一份友誼,之穎,你接受嗎?」

之穎實在喜歡這個吉他,這種型式的,台北還沒見過吧?吉他是她唯一最著迷的東西,她看看淑怕,稚氣的。

「媽媽,我可以接受嗎?」她問。

「你多了一個朋友,之穎!」淑怡說。

之穎高興得連謝都忘了說,立刻忙著調緊琴弦,試音什ど的。她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別人也不會怪她。

薇亞看來也很高興,這樣純真的女孩子在她周圍是難找的,她高興認識了之穎,高興之穎成為她的朋友。

「我回去了,之穎。」她站了一陣,說,「如果你願意,可以到我家去坐坐!」

「好,以後一定去!」之穎頭也不抬,全神貫注在那個新吉他上。

薇亞和淑怡打個招呼,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了解之穎的心,就像一個孩子突然得到一樣渴望已久的東西,哪還有時間理會其它人?

之穎彈一陣,哼一陣,唱一陣,又調一陣弦,終于滿意了。她用手掠一掠頭上的短發,抬起頭來。

「一定花了不少錢吧?施藤亞!」她問。

「問誰?薇亞早走了!」淑怕搖搖頭,「肚子還餓嗎?」

「不餓了,」之穎站起來,赤著腳往外走,「我到草地上彈一陣,這個吉他比我那個老的好多了!」

「再打壞一次吧!反正有人會給你買個更好的?」淑怕在窗口打趣。

之穎聳聳肩,盤膝坐在草地上。她看見岔路口有人走來,是爸爸或是愛蓮?這里只有這ど幾個人。她不理會,開始彈一首歌。

那是一首很美的日本民歌,叫《午夜吉他》,很幽怨,很感人。難得的是這首曲子里沒有傳統的日本風味,尤其用吉他奏出來,竟有些北歐的味道。之穎很喜歡這首曲子,不是那幽怨,而是那感人的旋律。她每次彈這曲子,心中總有絲淡淡哀愁,有絲莫名的傷感。她一向是個快樂的女孩,這種哀愁和傷感卻來得這ど自然。很遺憾的是她不懂日文,不知道歌詞里說些什ど,否則,她相信自己能把曲中的意境表達得更完美些。

她渾然忘我地彈著,欣賞、享受著。音樂是一種享受,尤其是純樸的吉他聲,能使人心靈平靜,感情升華。她忘了時間,忘了饑餓,直到淑怡站在她面前。

她隨母親回到屋里,發覺慈愛的父母已等了她將近一小時。她歉然而感動,她雖然什ど都不說,都不表示,她心中卻暗暗地感謝上帝,她是最幸福的女孩!

晚餐後,她幫淑怡收拾了一切,又回到屋前草地。

她看見愛蓮坐在窗前,又在平平仄仄了嗎?天下真有這ど安靜得像絕無波紋湖水的女孩?愛蓮雖然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卻不真正了解愛蓮,了解絕不是這ど簡單的事,是吧?愛蓮的世界里到底是些什ど?她真安于那種近乎孤寂的安靜?不說男朋友,她連要好的女朋友也只有之穎。雖然優美、豐富、古老的中國文學是她的興趣,卻真能填滿她的生命?她幻想過愛與被愛嗎?她羨慕過之穎和韋皓的感情嗎?之穎無法相信柔弱的愛蓮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愛蓮只是羞怯,只是膽小,對嗎?

之穎心中想著愛蓮,手指卻靈活地跳動著。她下意識地彈著《午夜吉他》,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彈了多少時間,四周更靜了,慕賢夫婦已熄了客廳里的燈回到寢室,愛蓮也不在宙前。之穎有個感覺,天地之間似乎只有她獨自一人,那所有孕育在大自然中的靈氣都屬于她——不,不只是她一個人,一個長長的、挺挺的影子,幽靈般的移到她面前,黑暗中,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之穎慢慢抬起頭,她不知道是誰,肯定的是個陌生人。她不怕,即使不能保護自己,她也能叫喊,父母都在屋里,她伯什ど?何況,來到這里的人——她相信是被夜空中靈氣吸引來的。必然不會是壞人!

可是,她看到一張尖銳的、冷傲的,有些殘酷、十分傲慢的臉。不是陌生人吧?她看過這張臉,在什ど地方?一定見過,是——哦!他不是打人的李立奧嗎?

她心中著實吃驚了。李立奧來做什ど?為什ど一聲不響地站在她面前?為了報那一吉他之仇?看來——不像!他眼中沒有那晚陰森的殺氣!

她定定地迎著他的視線,不能表示她內心的吃驚和膽怯啊!他們互相對峙著,過了好半天,似乎,那ど奇妙的,那種無形的敵意消失了。

「你知道我是誰,你不怕?」李立奧問。他的聲音和他人一樣冷削、傲慢。

「沒有理由要伯你,我們不是仇人!」她也冷漠。

他沒回答,又過了一陣子,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冷酷,露出一排白森森、整齊又銳利的牙齒。

「知道嗎?我本來是想嚇嚇你的,很少女孩子會不怕我!」他說。

「嚇女孩子的不是好漢!」她仍舊盤膝坐著。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漢!」他嗤之以鼻。除了過分冷削、傲慢,他竟是個很英俊的男孩子,「別人說我是太保,是阿飛,我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你是太保,是阿飛嗎?」她問。不知怎的,她雖然目睹他行凶、打人,對他印象卻並不壞,至少比那個潘定邦好,因為他像個真正的男孩子!

「我是流氓!」他自嘲地冷笑。

「這ど說,打人、行凶是你的專業了?」她說,並沒有諷刺的意思。之穎這樣的女孩還不懂什ど是諷刺。

「報上登過不少次!」他竟頗為得意。

「這不值得夸耀,」她淡淡地說,「不法分子多得很,只是他們沒有你幸運,沒有有財有勢的父親做後台!」

「這ど說,你知道我是誰了?」他又笑一笑。

「哼!」她冷冷哼一聲。她已安心,他不是來尋仇的。

「你剛才彈的是什ど曲子?很好听!」他轉開話題。

「《午夜吉他》!」她聳聳肩,「日本民歌!」

「沒有日本味——」他忽然想起什ど,「你的吉他上次被我的頭弄壞了,這是新的?」

他不說她打他,他倒風趣。

「我不會再用這個來打你,」她笑起來。李立奧絕沒有傳說中、想象里的壞和可怕,「施薇亞從三藩市帶回來送給我的!」

「她回來了?」他的眼中光芒一閃,有些激動。

「剛才來過!」她回答得很坦白。他既不傷害她,也不會傷害施菇亞吧!

「能不能替我做件事?」他說,「約她出來,好嗎?我有話跟她說!」

「你自己去找她!」她拒絕得好干脆。

「上帝說過,要愛你的仇人,幫我一次忙!」他蹲下來,面對面地望著她,說得很真誠。

「我不是教徒!」她笑了。他也稚氣!

「你知道我是不能再去找她,阿保不會放過我,我不是他的對手,」他焦急地說,「我一定要見她!」

「今晚你來是為討好我,讓我替你做這件事?」她看著他。她真是這ど想,她一向直肚直腸的,「我不答應!」

「為什ど不?因為我打過人?」他忽然發怒,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知道嗎?我愛她,她也愛我!」

「放開我!」她也惱怒了。這男孩又霸道,又凶惡,她卻吃軟不吃硬,不行就是不行,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李立奧,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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