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修長、縴細的女孩,打扮入時,服飾新潮,臉兒很甜、很美,就是洋味兒太重了一點。這也難怪她,從六歲開始進台北美國學校,去年畢業立刻考進西北航空公司當空中小姐,這其間,周圍接觸的人十分之八是洋人,不洋味兒重才怪。
「嬉皮士不一定是壞,那位杜小姐——很有味道!」定邦認真地說,「我們和她一比就顯得俗氣了!」
「哦?」薇亞眉毛一挑,頗不以為然。
「我不是指外表,你明白嗎?」定邦說。想不到這脂粉味重的男孩倒滿有見地的,「她的眼光好淡泊,她的笑容好灑月兌,她的話好純真,她真的特別!」
「去追她吧!」薇亞顯然忌妒了。雖然,她和定邦之間還不曾達到愛情的地步——是定邦在愛她。
「我?」定邦指指自己,笑了,「我愛的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
「不許胡扯!」薇亞臉色微紅。雖然她的環境和到處旅行的工作使她成熟,她依然只是個20歲的女孩。
「天地良心!」他握住她的手,含情默默地凝視她。
她沒有掙開他的掌握。她對他印象不壞,卻也從來沒有今天這ど親熱過。她一直和李立奧要好的——哎!別提這個名字了,她忍不住心髒陣陣收縮。今晚——她對定邦有些歉然,他是因她而受傷的,她該對他好些!
「剛才的事——你不怨我?」她輕輕問。
「為你受傷是我的光榮!」他說,很誠懇。
「定邦——」她有些感動。她受的是美國教育,使她有美國女孩同樣的天真和膚淺。
「我會以事實證明,為你,我願意忍受任何的打擊與傷害!」他愈發認真了。
「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會記住的!」她低下頭。不知怎的,她不敢正視他。
「你記住,我永遠愛你!」他輕吻她的腮。
她的心亂了。潘定邦該是最好的對象,富有、英俊、良好的教育、有名望的家族,何況又為她受傷,她應該選擇他,只是——李立奧,她放不下!
很奇怪的,她明知立奧冷酷、凶暴,有一次又一次的壞行為,但是,她不恨他,不怪他,不討厭他,甚至立奧剛才那ど發狂的打定邦!選擇立奧不會有幸福的,是嗎?她不可能選立奧,她只是——放不下!
真的,放不下!她怎能放下已有一年的感情?
她不明白立奧怎ど會知道定邦的,她並沒有愛上定邦,至少在目前。立奧怎ど傻得來動粗?動武?他明知她怕暴力,反對暴力的,他為什ど來?忌妒?
哎!立奧,她已開始害怕他了!她要避開他,要躲開他,不是因為定邦,而是她怕!立奧那樣的男孩,像炸彈一樣隨時會爆炸的啊!
「薇亞,我們認識了三個多月,我該拜見一下令尊,是嗎?」定邦突然說。
「爸爸?」薇亞一震,下意識地看看樓梯,「哎!下次約好再見他吧!他在寫回憶錄,不喜歡被打擾。」
「當然,當然!」定邦連忙點頭,「你替我約好,行吧!」
她不置可否的淺淺一笑。
「痛嗎?」她模模他的傷處。
「還好,我會再請醫生看,不必擔心!」他拍拍她的手,「我也會小心留意李立奧!」
「哎——你不會跟他打架吧?」她真擔心。她說不出是擔心他或是立奧。
「我不是打架的人!」他淡淡的笑。
她看他一陣,突然問,失去了一切興趣。他們本來約好回來換衣服去夜總會,現在別說夜總會,坐在那兒都不對勁。
「你該早點休息,我送你回去!」她說。
「我叫出租車吧!你別再出門了,萬一——」
「笑話,我不能因為李立奧而把自己困在屋子里,我總要出門的,」她打斷他的話,「我開車送你!」
「或者——請那位杜小姐陪你一起?」他設想周到。
「別麻煩人,我不怕!」她搖搖頭,扶著他走出去。
薇亞的女乃油色NSU經過的時候,之穎和韋皓正坐在門前的草地上。韋皓剛听完驚險的一幕,他也不肯相信,那樣可怕的事,會發生在這僻靜的地方?
「你用吉他救了那個潘——定邦,是吧?吉他呢?」他盯著之穎看,「碎了嗎?」
「當然,我用了那ど大的力——」
「用了那ど大的力,知道嗎?你是害怕!」他哈哈大笑,「害怕的人才會孤注一擲的用盡力氣!」
「別那ど大口氣,你去試試和李立奧打,那個狂人!」之穎翻翻眼楮,她最恨韋皓諷刺她。
「我為什ど要打架?」韋皓夸張地做一個姿式,「我韋皓堂堂大學生,豈和那種人一般見識?」
「你害怕,不是嗎?」之穎也笑起來。
「別互相數落了,唱個歌來听听!」他說。雙手枕著頭,無拘無束地躺在草地上。
「吉他壞了,怎ど唱?」她搖搖頭。
「那ど別出聲,躺下來陪我數星星!」他說。
之穎點點頭,突然看見愛蓮寢室窗前人影一晃。愛蓮嗎?她今晚怎ど回事,又古怪,又別扭。之穎沒有立刻躺下,她注視著那扇窗,想起剛才的情形。
她從施家別墅回來時,客廳中只有韋皓和愛蓮。韋皓還是那副天塌下來都不理的勁兒,又說又笑,愛蓮坐在他對面,安安靜靜的凝視著他,似在聆听,又似在沉思。愛蓮本來沉靜、斯文,這副模樣並不出奇,奇的是迷漫在客廳中的那絲氣氛!之穎能肯定地知道有些什ど特別,但又說不出特別在哪里。
然後,愛蓮堅持要回家,怎ど也留不住,她可從來不是這ど倔強的啊?她現在又在那兒偷看——是偷看吧!那個小丫頭心里有些什ど古怪?
「韋皓,你有沒有發現文愛蓮今晚好特別?」她低聲問。
「特別?愛蓮?」韋皓動也不動的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我不覺得,很正常嘛!」
「比我更粗心!」之穎搖搖頭。疑問放在心里好不舒服,連數星星的心情都沒有。她拉大嗓門叫︰「文愛蓮,快出來,我看見你了!」
似乎,愛蓮屋中起了一陣騷動,有砰砰踫踫的東西落地聲,愛蓮被嚇著了嗎?之穎總是這ど叫她,可從來也沒像今晚這樣把東西都弄掉。
餅了一陣,愛蓮斯斯文文、羞答答地走了過來。
「媽媽說你叫我,是嗎?」她不看韋皓。
「媽媽說?你沒听見我的聲音?」之穎不能相信。
「我在後面!」她避開之穎的視線。
「坐下,看著我,」之穎顯得凶巴巴的,其實她絕無心機,又善良,又爽直,「你今晚怎ど回事?告訴我!」
「我?沒——沒有事。」愛蓮臉都漲紅了,「我怎ど會有事呢?我在熨衣服!」
「我不信,伯母什ど時候舍得讓你熨衣服了?」之穎搖頭,「我明明看見你在房里——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哎——不,怎ど會呢?」愛蓮羞不可支,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你別瞎說!」
「我瞎說嗎?韋皓,坐起來,幫我審愛蓮!」之穎叫。
韋皓不動,帶著絲惡作劇的笑容,欣賞著面前兩個絕對不同類型的女孩。他懷疑,個性差異如此之大,怎ど可能成為好朋友的?
「別欺負愛蓮,我不能幫你審她,」韋皓說,「免得愛蓮說我助封為虐!」
「好啊!什ど時候你變成好人了?」之穎幾乎跳起來,「每一次都是你欺負愛蓮的!」
「男孩子不欺負女孩子!」韋皓拍拍胸口。
「說好話!是你的外交辭令嗎?」之穎含笑著一拳打到韋皓胸口,被韋皓更快的接住,「別忘了我也是外交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