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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旋律 第54頁

作者︰嚴沁

思索半晌,考慮半晌,陳經理終于點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我該給你地址。」他說。

「難道你不相信我?」他站起來。

陳經理再凝視他一陣,終于寫下一個地址。

「你去吧!那個地方很好找,在沙田一下車就能見到,很獨立、特別的一區。」他說。

「謝謝,謝謝你。」子莊激動得臉都脹紅了。「謝謝。」

轉身,大步奔著出去。

跋到沙田,天已昏黑,果然是一眼就能望見那用鐵絲網圍住的獨立地區,穿過小徑,家家戶戶的燈光都已在望了,狗吠聲也一陣陣傳來。

子莊突然緊張起來,莫恕——肯見他嗎?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肯接受他的道歉嗎?

莫恕——現在在做什麼事?作曲?沉思?他的模樣似乎沒什麼改變,脾氣呢?個性呢?

子莊真的緊張,走上樓梯,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終于站在莫恕家的門口,他听不見里面有任何聲音,也看不見燈火,莫非莫恕不在?

深深吸一口氣,他按下門鈴。

只等了十秒鐘,大門就開了,沒有鐵閘,他和莫恕就這麼面對面的站著。

「莫——莫先生,」子莊的聲音在發抖,臉也變了。「我——可以進來嗎?」

他終于又叫莫恕為莫先生了。

莫恕沒出聲,也沒有任何表清,既不驚奇,也不意外,既不歡迎,也不拒絕,既不喜歡,也不惱怒,是一張完全沒有喜怒哀樂的臉。

他側一側身,這表示讓子莊進來,是嗎?是嗎?

屋子里是安靜的,沒有電視聲浪,沒有人聲,沒有廚房里的聲音,簡直冷寂得似乎沒有人住。

子莊看見桌上有一疊五線譜,是莫恕的新作吧?他不敢問。

「是我強迫陳經理給的地址,你不要怪他。」子莊望著莫恕,像個求饒的孩子。

「我沒有怪他。」莫恕冷淡的。

「我——我——莫先生,我——」子莊結結巴巴,就是講不出那個「錯」字,認錯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我想——你下次不要再來了,」莫恕說,還是那麼平靜、淡漠,很「出世」的味道。「事情已經過去。」

「不,不,莫先生,不——請你原諒我以前的錯,我知道自己錯了,」他是誠心誠意的。「我做的一切事都——莫名其妙。」

「唱片推出了吧?」莫恕忽然提出個好遠的話題,顯然不願和他談私事。

「是——莫先生,請你搬回去住,好嗎?」子莊凝視著他,眼眶也紅了。

「我這兒很好、很清靜,我很喜歡。」莫恕不置可否的搖著頭。

「但是——那是我們的家。」子莊說。

莫恕看子莊一眼,很難懂的一眼。

「你搬回去吧!」他說。

「不,除非你原諒我,你先搬回去,否則——」子莊很固執的搖著頭。

「我怪過你嗎?」莫恕問。

「沒有,但是——我知道錯了,我內疚。」子莊說。在莫恕面前,他可以暢所欲言,不必擔心什麼。

「男孩子要放開胸懷,內疚——很傷人的。」莫恕說。

「你原諒我,你回去?」子莊天真得很。

「或者——過些時候吧!」莫恕說。他不想為這件事和子莊爭論,他有一定的主張。

「你——看見報,也看見那個人吧?」子莊問。

他們都不必言明卻都能了解,「那個人」當然是以玫的那個公子啦!

「是。」莫恕臉上文風不動。

「她是故意這麼做的,她做給你看。」子莊說。

莫恕皺眉,子莊不正常了嗎?

「不要太天真,」莫恕淡淡的搖頭。「她有做任何事、認識任何人的權利。」

「但是——但是那樣一個人,明明沒有真心,我——唉!我好抱歉。」子莊自責的。

「人家有沒有真心我們看不見,而且——我們沒有資格去干涉她的朋友。」莫恕說。口氣對子莊真是沒有一絲芥蒂。

「可是她分明有意做給你看,而且——她根本不喜歡那個人,她根本不快樂。」子莊說。

莫恕沉默了一下,他——在想什麼?沒有人能知道。

「我願意跟你談其他事,否則——你回去吧!」莫恕說。

子莊搖搖頭。

怎麼同事呢?莫恕和以玫似乎都走進了牛角尖,他們分明互相愛慕的,為什麼要這樣呢?傷人傷己。

「你那些歌——真給雅竹唱?」子莊問。

「會嗎?」莫恕笑了。「不能否認她適合唱我寫的歌。」

「蕭玉山同意?」子莊再問。

「那是他們夫婦的事,我管不了。」莫恕說。

「外面傳——雅竹為了當年和你的感情而復出。」子莊小心的問。

「感情。」莫恕笑起來。「今時今日在這個社會上,感情兩個字還會被人抬出來用嗎?」

「是不是呢?」子莊不放松。

「該去問林雅竹本人,對不對?」莫恕淡淡的。「我是個健忘的人,什麼事一過都忘掉了。」

「包括感情?」子莊問。

「當然包括感情。」奠恕笑。

「她——說你沒有忘情雅竹。」子莊忽然說。

「什麼?」莫恕皺眉,這話是以玫說的?「她太看得起我,在世界上我最難忘情的只是

我自己,我根本是一個絕對自私的人。」

「不是真話,你最不自私。」子莊幾乎是在叫。

莫恕搖搖頭,再搖搖頭,心中卻流過一抹溫暖,他似乎又得回了子莊,是嗎?他那相依為命的兄弟。

「每一個人都自私,包括你,包括我。」他微微一笑,這是今夜第一次笑容。「所不同的只是程度。」

「不,不是你,你絕對不自私,真的——」

「我們談談工作吧!」莫恕打斷了子莊的話。「你把全都精神放進作曲嗎?」

「沒有,我精神不能集中,」子莊搖頭。「離開冢,一切都不習慣。」

「搬回去吧!」莫恕說。

「你那張由雅竹唱的新唱片,預備用哪一首歌作主題?」子莊問。

似乎,他們又恢復閑話家常,像以往一樣。

「‘下午的旋律’,」莫恕說。

「這首歌——不是本來要給以玫唱的?」子莊望著莫恕。

莫恕的冷靜、淡漠在這一剎那,好像淡了、散了,只是一剎那,他又平靜了。

「誰唱都一樣,只不過一首歌而已。」他說。

「對某些人來說,意義不同。」子莊說。

「某些人。」莫恕自嘲的笑了。「我已經月兌離人群,把自己孤立起來,‘某些人’對我已沒有意義。」

「人怎能月兌離群眾,把自己孤立呢?你始終都要回到人群的。」子莊認真的。

「到時候再說吧,」莫恕搖搖頭︰「我現在不怎麼打算明天的事。」

子莊呆怔一下,這豈不是和以玫相同的口吻?

「那首‘下午的旋律’——是不是寫你自己?」子莊問。

莫恕也呆住了,子莊怎能這樣問?莫非——子莊真的已明白,已了解他的心境?下午的旋律。

「我只是作曲、作詞,算不上寫自己,」莫恕有一抹難言的難堪。「而且這曲子已作好一個多月了。」

「我能不能先听一次?」子莊問。

「等——出唱片時吧!」莫恕搖頭拒絕,忽然之間,他有逃避的感覺,他怕子莊看穿他。

「你以前總把作好的曲子先給我听。」子莊說得稚氣。「是你不原諒我?或是這曲子特別?」

莫恕搖搖頭,叫他怎麼說?怎麼解釋?

「我給你一份,你帶回去听吧!」他只能這麼做。

子莊接過他遞過來的兩張五線譜紙張,充滿好奇的先看一眼。

「回去自己彈琴,再看。」莫恕阻止他。「現在——我們出去吃飯。」

「出去吃?家里有材料嗎?我來做。」子莊收好那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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