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報答我這一餮宵夜吧?」她笑。
「哎——當然不是。」他不好意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去哪里,我總是陪的。」
「謝謝,子莊。」她點點頭。「過一、兩天我們去。」
又是一陣沉默。「我見到陳經理。」他突然說。
「陳經理是誰?」她意外的。「他——是莫恕鮑司的經理。」他說。
「哦——你們在應酬場合踫到?」她問。
「不,我去找他。」他說。
「找他?為什麼?」她好意外。她現在才發覺,她絕對不了解子莊,他所做的事往往會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
「不是你想跳槽吧?」她急切的。
「當然不是,我不會去他們公司的。」子莊搖搖頭。「我找他——因為你。」
「為我?」她吃了一驚。「要我轉回他們公司?」
「不——」他垂下眼楮。「我去問莫恕地址。」
「哦——」她呆怔半晌,勉強打起精神。「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你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不想看看他?」子莊問。
「不——我沒想過。」以玫硬生生的。
「以改,你可不要瞞我了。」他吸一口氣。「這些日子——我們都過得不好。」
「我很好,我沒有瞞你。」以玫振作一下。「他走得那麼——絕,我根本忘了這個人。」
忘了?她為什麼不快樂?半夜去新界兜風?把雨中陌生男人當成莫恕——怎可能忘了!
「老實說,我逼走他的。」他默默說。
「他若不走,沒有人能迫他。」她搖頭。
「他對我——實在很好,非常、非常好。」子莊又嘆息。「當我每想到就這麼逼走他,我良心不安。」
「你已經這麼做了?不是嗎?」她搖頭。
「我想挽回,想彌補。」他說。
她不能置信的望著他半晌,子莊是這種人嗎?
「我怕你——做不到。」她笑。
「是,我想我做不到。」他搖頭。
她皺眉,子莊已試過努力挽回嗎?
「你——找到他了?」她的聲音發顫。
可憐的以玫,莫恕在她心中佔了怎樣的地位?
「我——曾和他通了電話,是偶然的。」他說︰「他打給陳經理,正好我在。」
「你們——說了些什麼?」她的臉也脹紅了,她可是在激動?
「我想見他,我要跟他談。」子莊搖頭。「他不肯,他什麼都拒絕。」
以玫不出聲,莫恕——真是不再回頭?
「還——說了什麼?」她顫聲問。
「他和以前不同,冷硬得令人害怕。」子莊想一想,又說︰「他彷佛已看透了世界。」
「你們——沒有提到我?」她終于忍不住。
「我說了,可是,他卻回答——那是過去的事,他已忘記了。」他搖了搖頭。
以玫的心像被冷水淋過,再也沒有一絲希望。
「他實在做得夠絕。」她咬著唇。
「我想——錯在我。」子莊內疚的。
「錯不在你。」以玫冷硬、肯定的說︰「他若有一絲感情,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莫恕——真是那樣無情?
莫恕買了點菜,又買了份晚報,沿著田邊小路慢慢走回家。
在他臉上永遠是一片漠然,沒有任何比較強烈的表情,世界上似乎沒有任何事能令他情緒波動,他只是一個世界的旁觀者。走進鐵絲網圍住的院子,幾個陪著孩子在玩耍的婦人都注視著他,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冷著張臉,一直走進他住的那棟房子。
莫恕實在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這個社會里好奇的人實在太多了,千方百計的在打听別人私隱,這——實在太無聊了,他不想理會。
回到家里,他把買回來的菜放進廚房,又隨手開了電鍋的開關,然後回到客廳。
他喜歡看一陣晚報才做菜。
多半的晚報娛樂性較豐富,許多茶餘飯後的消息資料,尤其多明星、歌星的消息。
他不經意的翻一翻,就看見了以玫的名字。
以玫的唱片面世了?不,出唱片不可能是娛樂版的頭條新聞,字也不會登得那麼大。
看仔細了——他臉上的肌肉,竟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這——沒有看錯了嗎?
以玫和那聲名狼藉的公子,頭號色浪拍拖?而且打得火熱,這——這——不是真的吧?
是唱片公司的宣傳?她的新唱片就要上了——
不,不,文字旁邊有一張照片,以玫和那個男人親熱的倚偎在一起,笑得那樣——開懷,以玫——
莫恕憤然扔開了報紙,臉色更陰沉了。
難道娛樂圈里的女孩都逃不過那條似乎被定了的老路?總有些緋聞、丑聞,總是些XX公子——
他的心忽然扭曲起來的疼痛,以玫——曾經是這樣的女孩,靠「交際」來使自己的生活豐裕,但是——但是——她不是洗心革面,徹底改過了嗎?
她不是已經完完全全擺月兌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嗎?她不是——心中疼痛越來越烈,他竟
忍不住申吟了!以玫,怎能又走回那條老路?
那麼子莊呢?對她一心一意的子莊又將受怎樣的打擊?他能受得了嗎?子莊?
好長的一段時間,窗外的天色全黑了,他才慢慢安靜下來,順手開了燈。
他再無心在家中燒菜,換了套衣服,他再次出門。
這件事他不能不理,至少,他要弄清楚,以玫到底在那兒搞什麼鬼,他不能不管,因為——在這件事上他得負大部分責任。他令事情變成這樣的,是他一手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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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穿出黑暗的小徑,他在公路上攔了一輛車,就直奔九龍市區。
越往前行,眼前的一切就越熱鬧,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熙來攘往的行人,一副令人迷失的圖畫。
以玫再一次迷失在里面?
到了以玫駐唱的夜總會,門口掛了張她好大的照片,這表示她的身價更高,人更紅了。
照片中的以玫,還是以前的樣子,莫恕心中掀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搖搖頭,他走了進去。
時間還早,以玫不會這麼早來,莫恕默默的在最冷僻一角坐下。
他叫了一瓶酒、幾碟菜,然而——他食不下咽,以玫的事不是真的吧?只是宣傳,只是宣傳——
這原是個宣傳的世界。
然後,終于有歌星出來唱歌,也有些人出來跳中國舞,來來去去的都不是以玫。
莫恕耐心的等著,她總會出來。
十點鐘,終于听見那個嗲聲嗲氣的司儀說出了以玫的名字。
台下掌聲如雷,以玫似乎是紅了,她已不再是駐唱歌星,她有了自己表演的時間。
她穿了一身白色,非常的光彩奪目,這個圈子里的人就是這樣的,越紅就越漂亮,連神采都不同了。
莫恕默默的坐著,強抑了心中的激動,他要見她,他始終可以見到,不必心急。
以玫開始唱歌,人紅了並不表示歌一定好,她唱得還是沒什麼進步,子莊怎麼教的?
這一次,以玫在台上沒有看見他,他坐得很遠,又是被人擋住的角落,何況——以玫的眼光只在中間那一台,是那個公子?莫恕的心又痛了,這——還可挽回嗎?替子莊。
他真是想替子莊挽回,他沒有想過自己,雖然他的心一直在痛。
四首歌唱完了,以玫在掌聲中退回後台。
莫恕岸了錢,慢慢往後台走。
他是唱片公司的,出示了名片,他被放進去,一門之隔,後台是這樣的鬧烘烘。
前台完全看不見,也听不到的鬧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