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的臉脹紅了。「我——好幾次看著你回家……」
「哦!」她釋然的笑了。「其實你只要打電話給我,我也會告訴你的。」
「你會嗎?你以前——不喜歡我來你家。」他說。
「以前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他默然不語。
不一樣是什麼?她和莫恕來往?以前她一直說不方便,他以為是她父母。
「你一個人住這兒?」他四下張望一下。
「是,我習慣一個人住。」她輕描淡寫的。「我父母住新界,交通不方便。」
「你——不在夜總會唱了?」他的神色怪怪的。
「嗯,休息一陣。」她不置可否。
「你才開始唱,你該為自己打一點基礎。」他小心的。「我記得你說過要比陳秋霞更紅。」
「那個時候很幼稚,坐井觀天。」她淡淡的笑。「眼光太短淺,讓你笑話了。」
「你的意思是放棄唱歌?」他很意外。
「不,我正在開始灌一張唱片。」她還是淡淡的。「我要做另一種形式的歌星。」
他又沉默了。
或者是他想說什麼,忍住了。
「你不覺得我這樣比較好?」她反問。
「我——很難講。」他搖搖頭。「我喜歡看見你站在台上發光,你與其他歌星不同,你是非常耀眼,非常光芒四射,我覺得——你會比較適合台上。」
「也許是——可是——我覺得累,站在台上不只唱歌、表演就算了,還要應付其他許多事,很復雜的。」
「是——有人要求你不再上台?」他猶豫著說。
「你是指莫恕?」她笑。「怎麼會呢?他根本不理我這些事,我是先解約才告訴他的。」
「他一定很高興。」他悶悶的。
「他沒有表示意見。」她搖頭。
「他——作曲讓你唱,讓你灌唱片?」他問,眉宇之間隱有妒意。
「他是我的老師。」她說得很自然。
「以玫——我也可以為你這麼做。」子莊似乎鼓起勇氣。「我的唱片公司可以捧你。」
「很謝謝你的好意,子莊。」她是誠懇的。「但是我和莫恕那家公司有合約的。」
「你可以要求解約,他們會同意的。」他熱烈得近乎幼稚。「你還沒有成名,他們是不會留難你的。」
「子莊,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唱你的歌。」她好為難,子莊怎麼這麼死纏呢?「反正機會多得是。」
「不,不,你現在不答應,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他沮喪的。「在你心目中,我一定遠不如他,我知道。」
以玫明白‘他’是指莫恕。
「不要這麼說,子莊,我從來沒拿你們倆比較過。」她認真的說︰「相信我,真的。」
「你在安慰我,我分明不如他,」子莊的臉又紅了。「要不然你為什麼寧願他教?」
「你不以為我是利用他的名氣嗎?」她故意說。
「不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知道你不是利用他的名氣,你根本沒利用這個來宣傳,你認為他比我好。」
「我說不是你又不肯相信,我們還是不談這些,好不好?」她說。
「或者——你也被他吸引了?」他還是說。
「子莊——」她很窘迫。
她不能承認,否則會使他們關系惡化。
「當年雅竹也這樣,」他喃喃地說︰「每一個女人都會喜歡他,他有性格、有才氣、有名氣,還有令女人著迷的驕傲,我知道你也喜歡他。」
「子莊,我——說過他是老師。」她為難的。
「他是最有吸引力的老師。」他冷笑。
「你別誤會他,子莊。」她本能的替莫恕辯駁︰「你跟他相處那麼久,你該比我更了解他的善良才是。」
「他是善良,但是他太——濫用感情。」他憤憤的。
「你錯了,他不是這樣的人,」她搖頭,她實在想為他們盡一點力。「子莊,他為你的不告而別非常痛心。」
「我總該獨立,我已經三十歲了。」他說。
「是,你有理由要獨立,卻不能在這種情形下,」她正色說︰「子莊,你這麼做很傷他。」
「他卻沒想過,他做的一些事會傷我。」他說。
「他絕對不想傷你,他所做的一切都為你好。」她說。
「還說為我好?」他幾乎是叫起來。「他明明知道我——我——為什麼偏要把你搶過去?」
「這——也是有原因的,」她猶豫半晌,終于說︰「我跟你學歌——也只是想利用你,這是我的真話,我的目的被他看出了,他為了你的前途才這麼做的。」
「很堂皇的理由啊!」平和忠厚的子莊也尖銳起來,感情的力量真難以估計。「他為我好,他真會為我好嗎?他大概希望我永遠像個孩子般的跟在他身邊,什麼都听他的,永遠沒有自己的意見。」
「你忘了這十多年來他對你的栽培?」她皺眉。「他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樣呢?」
「那他——為什麼要阻止你和我來往?」他不平的。
「他為你好,他怕我阻礙你的前途,」她坦白的,苦口婆心的。「子莊,你是個重感情的人,而事實上,我——是不適合你。」
「適不適合,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決定。」他咆哮著。「他絕對無權插手。」
「他——」以玫皺皺眉,要怎麼解釋呢?「子莊,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是決定犧牲自己了,她的名譽並不重要,她希望是莫恕、子莊能和好。
「知道,我當然知道。」他點點頭。「你是個業余模特兒,也在化妝品公司做事。」
「這只是表面。」她笑。
「表面?」他不明白。
「是,這只是我的表面身分,」她無奈的搖頭。「實際上,我用這些名餃去——應酬。」
「應酬是什麼?」他是老實人,完全不明白。
「和一些有錢佬——交際。」她嘆一口氣。「那些交際是要收錢的。」
「收錢的交際?」他想一想,懂了。「那不是——那不是——我不信,你騙我!」
「我沒有理由要騙你,這種事很光榮嗎?」她搖頭苦笑。「我說出來是希望你們能諒解,如此而已。」
「那不可能。」他很固執。「我相信你不是那種女人。」
「我是的,只不過比別的人做得高級些罷了。」她嘆一口氣。「窮人家的女孩又特別愛虛榮,似乎——只有這一條路走,這是自古以來女人的悲哀。」
「這不是理由。」他脹紅了臉。
「想想看,子莊,」她苦笑,既然說了,也就不必保留。「我沒有理由丑化自己,對不對?我希望你明白他的一番心意。」
「那他——又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他忍不住說。
「不要固執,好嗎?他只是我老師。」她說︰「他心中只有一個林雅竹。」
「他早把雅竹忘了。」他又紅了臉,他是一直在激動。「我知道,他太濫用感清。」
「子莊,我要怎麼說,你才相信呢?他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嗎?」她吸一口氣,豁出了自己。「他比你更清楚我,你不信嗎?你看吧,我住的房子,我的日常生活是怎麼來的?當模
特兒,替化妝品公司工作的薪水夠嗎?這屋子是我自己的,你——應該明白了。」
「以玫——」他好激動。「無論如何,我不在乎,我喜歡你,我不介意你的過去,真的。」
「我介意。」她冷靜。
「以玫——」他愕然。
「回去吧!子莊,回去好好想想,我這樣的一個女人,值不值得你那麼恨莫恕。」她嘆口氣。「上次你們在演唱會見面,你沒有理會他。」
「無論你說什麼,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他站起來,他是那樣的固執。「我恨他,是他拆散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