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心中一窒,以戰笞應立刻結婚?不知為甚麼,莫名的矛盾又不快的感覺涌上來,情緒立刻大受影響。
受影響的情緒一直到晚上回家仍未復原。吃過晚餐她就躲在自己臥室。
「可欣。」繼母輕輕敲門。「家堯問你要不要吃點水果。」
「不了,謝謝。」
「阿爺打過電話來,有空你打給他。」
「好。謝謝。」
可欣與繼母之間始終保持著親切的客氣,她們之間感情不算太好,也不算不好,兩個年齡相差不是太多的女人相處成這樣,至少做到互相尊重、有禮已經很不容易。
可欣立刻撥阿爺沈大成的電話號碼。
自從以哲去世,她很自然的就與爺爺疏遠,不知道為甚麼,見到阿爺就會想到以哲,也許當初這一老一少一見如故,互相欣賞,也許以哲總愛陪她去探阿爺。
「阿爺,是我,可欣。」她用愉快的聲音。
「呵呵,等了你好久。」爺爺笑著。「這麼久不來看我,」
「比較忙——周末我來陪你整天,你愛吃甚麼?我帶來。」
「人來了就好。」爺爺突然說「中午我到中環辦點事,遇見一個人。」
「遇見誰?怎麼來中環不先通知我?我可以陪你。」「司機陪著我。」爺爺又笑。「你猜我踫到誰?猜猜。」
「誰?阿爸?」
一不——是以哲的兄弟以戰。」
「啊——你怎麼認識他?」她吃驚。
「當然我不認識他,可是我認識以哲,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連氣質都相似。」爺爺似乎很快樂。「你猜後來怎樣?」
「後來怎樣?」她好奇。
「他陪我吃中飯啊!還陪我辦事。」爺爺聲音里充滿了笑一」。「這兩兄弟我都喜歡,為甚麼不早些介紹給我?」
「我和他並不熟悉。」她啼笑皆非。「而且他有妻有兒,不方便。」
「哦——」爺爺彷佛失望。「這傅以戰很好,只是眉宇間滿是心事。」
可欣不語。
以戰的心事自然是與明柔之間的矛盾。她不想去想這個人這件事,偏偏爺爺提起,這像是夭意,避也避不開.
「怎麼不說話?」
「我並不清楚以戰的事。」她只能這麼說。
爺爺對以戰「一見鐘情」,會不會只是代入了對以哲的感情?啊——可欣震驚,她是不是也如此?
「傅大收了你做契女,再說你還是以哲的未婚妻,你們該是親戚。」他不以為然。
「阿爺——我真的與他不熟。」
「你不熟?你可知道,我們約好了明晚見面。」爺爺說「他來陪我晚餐。」
「他——真是這樣?」她不能不吃驚。
「當然。可欣,你來不來?」
「不不不。」她嚇一大跳。她去?與以戰一起陪阿爺晚餐,像以前她和以哲一樣?不下不,那怎麼可以?怎麼可能?「我不來。」「我不來」三個字剛講完,馬上後悔,她是想跟以戰在一起的,她是希望不不不,希望是希望,事實是事實,以戰不是以哲,事實上她不可以、不能。
深深、深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說
「不。我不來。」
「拒絕阿爺?」老人家不悅。
「不,不。」她看急。「我笞應了傅安娣,要陪她吃齋上
「又是傅太。」爺爺說得酸溜溜。「阿爺在你心中已沒有地位,是不是?」
「當然不是,改一天——後天,後天我來陪你。」她急得漲紅臉。
「可不可以把傅太一起請來,他們母子,我們爺孫一起吃餐飯?」爺爺提議。
「阿爺——」可欣十分為難。「好——我試試,不知道她肯不肯。」
「告訴她我誠心請她。」爺爺開心一點。「或者我自己打電話給她?」
「我告訴她——遲些再給你電話。」
可欣掛線,猶豫一陣,與傅太通電話。她才把爺爺的邀請說出來,傅太已連聲叫好。
「以哲以前曾告訴過我,沈老先生是個非常風趣幽默的人!我樂意見他。」
「其實——是他先和以戰約好,他們中午在一起。」可欣想解釋甚麼。
「他們以前認識?」
「大概不。阿爺說見以戰如見以哲。」
暗太也沉默起來。過了一陣她說「見以戰如見以哲,我也有這種感覺。」傅太嘆口氣。「可惜他們畢竟是兩個人。」
這一夜,可欣睡得極不安穩,夢中始終有一個人影,有時覺得他是以哲,有時覺得他是以戰,到後來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在夢中著急得大哭。
醒來了,頭發濕了一大片。
回到公司,眼楮腫腫的,臉色也不好。在走廊上踫到以戰,莫名其妙的嚇了一大跳,以戰?以哲?
怎麼連現實她都分不清了?下班後,打起精神坐地鐵過海,在半島酒店地下買了盒昂貴的古巴雪茄,再坐地鐵回中環,在公司取車去石澳。
她沒跟傅太聯絡,想來以戰會接母親一起赴約。
到爺爺石澳別墅,只見以戰陪他聊天,不見傅太。
「安娣——媽咪呢?」可欣沖口而出。
以戰的黑眸在她臉上凝定了至少二十秒鐘,才如夢初醒的說
「不是你——我以為你去接她。」
她用力摔摔頭,努力擺月兌他凝視所帶來的無比震撼。
「我去打電話。」
匆匆走開,兩分鐘再回來時,神色已平靜。
「媽咪立刻來,司機送她。」她說。
「好!好。」爺爺愉快的笑了。
以戰的視線已收藏起來,專注的陪著爺爺談話,那情形一如當時以哲。
可欣不敢再看下去,悄悄溜到書房。坐下來她才發現自己在喘氣,而且喘得厲害,剛才——她竟緊張得手冒冷汗。
以戰為甚麼不是以哲?水恆的遺憾。
暗太來到,受到爺爺熱烈歡迎。他們原是不同的人,爺爺比較西化,傅太卻傳統保守,因為以哲以戰和可欣的緣故,他們居然談得十分愉快。
臨別前,他們還約了下次的飯局。
「我讓工人炖天九翅給你吃。」傅太說︰「她炖的翅絕對不比澳門的西南飯店差。」
「太好太好,我最愛吃翅。」爺爺樂得合不攏嘴。「一定準時到達。」
暗太坐以戰的車回去,可欣自己開車,他們在花園里道別,各自上車。
「可欣。」傅太依依不舍的拖著可欣的手。「不要因為任何原因而不肯來陪我,晚上我一個人實在很悶。」
可欣點點頭,敏感的感覺到以戰的視線又在她身上。身上的寒毛全部豎立!為甚麼以戰的凝視和以哲的對她有相同的反應?
她不單不安,而且害怕了。
中堅從三藩市的酒店打電話回來。
「對不起,以戰,明柔不肯跟我回來,我沒辦法勸她。」他說。
「她說甚麼?」以戰的眉頭立刻深鎖,「明柔」兩個字彷佛是他死穴。
「她要你自己來。」
「這不耳能——」
「沒甚麼不可能。」中堅認真的。「明天我回港,你立刻飛過來,不要太固執、太堅持,趁現在還能挽救,出一點力。」
「你不明白。」以戰掙扎著。
「可以講到我明白。」他立刻說︰「我看得出你有苦衷,好朋友,讓我分擔。」
以戰沉默。他不說話,萬里外的電話中也能感到他內心的波濤洶涌。
「我沒忘記大雪中去教堂那件事。」中堅沉著聲,一個字一個字說.「你可以絕對信賴我。」
以戰的臉色變了,好久好久,他才吐一口氣,用無可奈何的聲音說.
「等你回來。」
三十小時之後,以戰親自去機場接中堅。兩個好朋友見面後相對無言,突然,以戰用力擁抱著他,他眼中的光芒在幾秒鐘後突然光亮起來,也重重的回擁他,然後,他們都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