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自己也不明白,面對他時她會變得尖銳,不可理喻,其實她並不想激怒他,只是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是妒忌,她承認。強烈的妒忌。
以戰應該屬于她,完完全全屬于她,尤其在連兒子都快一歲的今天——兒子?世達?心中一個念頭冒起,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利用世達做些甚麼,讓以戰的眼光完全回到自己身上,是不是?
心中熱烈起來。是,世達。
第二天的下午!照顧世達的護士氣急敗壞的向傅太求助。
「老太,小少爺不見了。」護土急得眼淚直流。「我只不過趁小少爺睡午覺時去洗個澡,回來就不見他。」
「甚麼話?」傅太大驚失色。「你有沒有找清楚?是否哪個工人抱著?」
「沒有,所有人都沒見過小少爺。」護士六神無主。「要不要——報警?」
暗太比較沉著,沒有可能關著大門不見了孩子,一定有原因。她召來服侍她多年的女佣。
「沒見小少爺?問問門房的花王。」她吩咐。「可有誰進出過?」
女佣忙奔下樓!奔出花園,不一會兒氣喘著又跑回來。
「是丁小姐——大少女乃帶小少爺出去。」女佣說.「她自己開車.」
「是丁小姐,還不是大少女乃。」傅太指正。「她為甚麼要帶世達出去?」
「不知道,花王不敢問。」女佣說「司機還在家,他也不敢問了小姐。」
「打電話通知大少。」傅太想一想。「他可能知道。」
女佣放下電話,回話說「大少立刻回來」。傅大就很不高興的坐在那兒,明柔愈來愈沒規矩,不像話了,這麼冷的天氣把小孩子帶出去做甚麼?連交代都沒一聲。
以戰半小時就回來,一言不發的沖進明柔臥室,過了一陣鐵青著臉出來。
「她——帶世達去美國。」以戰沉聲說「帶走了一些衣物,留下一封短信。」
「為甚麼?」傅太震怒。「最近她怎麼回事?盡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以戰深鎖眉頭,沉默不語。
「就這麼帶世達走,護士也不跟著,她會帶孩子嗎?」傅太不安。「打電話問她母親,她的女兒有甚麼毛病。」以戰考慮一陣.先打電話回公司,查問是誰替明柔辦的手續和訂機位,確定之後,立刻吩咐一些事。
「她去三藩市。」以戰已安定下來。「那邊公司有人接機,沒有問題。我已訂了機位,明天你也立刻過去幫忙帶世達。」
他後半句話是對護士說的。護士連連點頭,立刻回房間收拾行李。
這位護士照顧世達一年,已有感情,樂意追著過去。
「為甚麼她一聲不響的去美國,傅太望著自己出色的兒子。」她還有甚麼不滿?」
以戰為難的不知從何說起。
「可欣?」傅太絕對不笨。
「她誤會,胡思亂想,鑽進牛角尖。」以戰紅著臉尢自己辯護。
暗太皺著眉頭思索一陣。
「有這種誤會就不好,」她考慮著。「這樣吧,我看你也不再等到三年滿期,讓她回來立刻結婚好了。」
「媽咪——」
「我不想家中吵鬧不休,也不想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傅大說得含蓄。「更不能讓可欣難做人,明不明白?」
以戰望著母親,想問「可欣怎麼了?」又開不了口,可欣兩個字極難從口中吐出來。
「昨天可欣告訴我,以後不再在我們家過夜,」傅太嘆息。「她在避嫌。你們快快結婚吧!免得可欣不再陪我。」
「媽咪,我想——」
「還想甚麼?明柔是你自己選了,好的壞的都得接受,都得忍耐,何況世達都快一歲。」
「不。我對自己發過誓,一定要三年期滿。」以戰似有難言之隱。「一定三年。」「我都不介意了,你何必固執?」傅太說「你不想讓外面人看笑話吧!」
以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是不再說話。
「明天一早我們去以哲墳上,把這件事告訴他,他一定會諒解的。」傅大說。
晚餐時間,中堅也來了。有了他,氣氛總算好了很多。
「可欣很早離開公司,我以為她先來。一中堅望望空著的可欣椅子。「明柔呢?」
「帶著世達去三藩市。」傅太說「這位丁小姐自把自為,誰也沒放在她眼里。」
中堅听得出傅太話中有骨,不敢答腔,只好東一句西一句,胡亂的混過晚餐時間。
暗太獨自看電視,中堅把以戰拉在一起。
「我誠心的想幫一點忙。」他說。
以戰無奈的搖頭。
「事到如今——沒有人幫得了忙。」
「去美國接明柔回來,表現誠意,明柔這麼離開,你不明白她是破釜沉舟,以退為進?」
以戰搖搖頭,再搖搖頭,一臉苦笑。
「有甚麼苦衷?我可以分擔,相信我。」中堅十分誠懇。
「沒有人能分擔。」他深沉嘆息「沒有人,甚至上帝。」
中堅震驚,甚至上帝?!
「這麼——嚴重?」
以戰點點頭又搖搖頭。
「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事在人為。」中堅說得積極,十分鼓勵「甚麼事使你失去信心?上帝是萬能的,試著祈禱,好不好,」
以戰望著他,眼中開始有了光芒。
「無論如何,感激你對我講這樣的話。」以戰由衷的「這兩年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一錯再錯,弄得一塌糊涂,傷人傷己。你提醒了我,真是疏神已久,兩年來簡直忘掉可以祈禱,可以要求信心——謝謝,中堅,不會忘記大學我們一起在大雪中去教堂的往事,那次汽車不能動,我們幾乎凍死。一
中堅愕然以對,這話——怎麼說?
「以戰——」
以戰一震,突然想起了甚麼,迅速起身,大步而去。
「我忘了打一個重要電話,對不起,立刻回來。」他沖回臥室。
中堅目不轉楮的望著以戰的背影,眼中瞳孔漸漸縮小,變成疑惑的深思模樣。
他當然忘不了那次大雪去教堂的往事,只是——只是——
三分鐘,以戰出來,很自然很若無其事。
「中堅,能不能下周你回美國參加父親生日會時,繞路去三藩市看看明柔?」他說「如果她肯跟你一起回來就最好,否則——看來我得自己跑一趟了二
「樂意之至。」中堅目光炯炯,帶著探索的意味「希望不負你重托。」
中堅請假回美國,公司里只剩下可欣和以戰,除了公事,基本上他們都沒機會接觸,兩個人互相都避著對方。
可欣從中堅那兒約略知道了些明柔與以戰的爭執,她覺得自己很冤枉,無緣無故被扯進人家小倆口間。明柔這麼一走她連傅家都不敢去,傅太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她也只肯白天去陪傅太。
「明柔和阿強不知搞甚麼鬼,煩死我。」傅太抱怨。她們約在君悅的咖啡廳里。「他們這兩年都變了。」
可欣不作聲,不要談及他們的事。
「我知道你為難,晚上不來陪我。」傅太說︰「在家里真問得慌。」
「以戰——不陪你?」
「他陰陽怪氣。」傅太不滿。「連話都不想講,不知道在想甚麼。」
「希望中堅這次能把明柔勸回來。」可欣說。
「回來就讓他們結婚,否則這麼吵下去,早晚完。」傅太望著可欣。「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可欣呆怔一下,這明白她的意思。「其實以戰不必堅持三年。」
「我也這麼說。有時想想,明柔也很為難,怪不得她情緒不好。」傅太也有開明的一面。「孩子都一歲了,她仍名不正言不順阿強太固執。」
「你開口,我相信他會听話。」
「是。他已答應。」傅太點頭。「結婚之後希望他們之間情形真能改善,否則就變成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