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見過他那麼興奮。」她平靜的笑。「氣功是他的寶貝,從不肯教人,你真是第一個。」
「緣。」
「你不覺得是愛屋及烏?」她笑道。
「隨便怎麼說,是我榮寵。」他由衷的。「爺爺的家布置得很有格調。」
「是嬤嬤的布置,一直沒改過。」可欣說。
「他一個人住那麼大幢房子?」
「有他,有男女佣各一,廚子、司機、花王,不算少了。」她帶著絲頑皮。「周末周日更是人滿為患。」
「我們到他那年紀時,也希望如此。」他憧憬著。
她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去紐約之前,可否天天見到你?」他問。
目不轉楮的凝望她。
「如果你希望,可以。」
「運氣竟然如此之好,你整個人,個性、態度、模樣全是我夢寐以求。」
「我的思想,請加倍努力,希望更多了解。」
「我會。」他重重握一握她手。「一定會。」
「星期六,願意來我家嗎?」她問。輕描淡寫,理所當然的。「我願意。」他舉起右手。
「說過這三個字就不能後悔。」
「絕幣會。」他說。肯定的。「你我之間仿佛認識多年,水乳交融般。」
佳偶天成。
「其實爹地見過你多次。」可欣說。
「哪一位?我真的沒認出來。」以哲歉然。「看見你後,兩年來的焦點都在你身上,不論在哪里。旁邊還有甚麼人,真的不知道。」
「爹地與我不同時間回公司,他略晚,十點左右。」
「他的職位必然很高。」
她又笑,不置可否。
從開始講話,相約開始,他們都覺得日子過得滿意極了,又充實又快樂,就連晚上睡覺也比過去的歲月好。他們互相都想過,是不是命中注定的?這麼合得來,這麼夾,這麼滿意,他們幾乎在一開始就愛上對方,這不是緣定三生是甚麼?
緣定三生,簡直像童話故事。
星期六,可欣與父母的家里,那是高在二十六樓的公寓,兩個單位打通,比兩層樓房看來更大更氣派,有五千多尺。
沒有金光閃閃,但極有格調,一切擺設裝飾看來都是精心設計,出自名家手筆。
和傅家一樣,他們用的是中國工人,已經很少見的白衣黑褲那種。
沈家堯夫婦親切的迎著他。
「是。我們見過。」以哲對家堯立刻說「我以為你是樓上公司的老板。」
家堯也笑,用欣賞的眼光望著以哲。
「你是細抒。」他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弟弟,傅以哲。」
他們父母對以哲都有感覺,真難得。
「我是。」以哲自然的回應。「世伯跟爺爺長得很像。」
「叫世伯不是把我叫老了嗎?」家堯笑。「你見過阿爸?」
「前天。」可欣搶著說.「爺爺傳他氣功。」
一啊——」沈氏夫婦都意外。「傳他氣功?」
「不是吹牛。」可欣在父母面前頑皮得多。「甚麼氣運丹田,意到氣到,我學不會。」
「阿爸說過他那派氣功不宜女子,剛猛得很。」家堯說。
沈太在旁邊沉默微笑,一副外母見女婿狀。
「爹地歧視女性。」可欣叫。
「你大女人主義。」家堯說.「美國留學把你教壞了,看,媽咪多好,多可愛。」
以哲這才真正把視線轉到沈太,可欣的繼母臉上。
她是個溫文的四十左右婦人,沒有想象中的「繼母」的氣焰,模樣也清秀怡人,還有絲大家閻秀的味道,第一眼就給以哲好印象,她不是難相處的人。
丈夫在女兒和外人面前贊她,她也只是欣慰的笑看,還是不多話,不搶著表現自己。難怪可欣對她也沒有惡評,原是個懂分寸、恰如其分的女人。
可欣也看沈太,搖頭笑。
「媽咪對你千依百順,我可做不到。」她對父親說話,卻彷佛講給別人听。「該講的我一定要講,但我不大女人。」
「你不是,你當然不是。」家堯也知分寸,開玩笑適可而止。「你漸漸會發覺,以哲!我們的女兒優點比缺點多得多。」
「早已知道。」以哲不經思索。「我很會看人,因為我是用‘心’來看。」
「說得好,說得好。」家堯開心大笑。「難怪阿爸會喜歡你,你真不錯。」
以哲和可欣互相交換一眼,愉怏的。
「你哥哥大仔和你不同,雖然你們都有運動家的氣質,但是他——」家堯考慮著用詞。「他的眼神靈活很多,人也外向,活躍些。」
「你把我們看得很清楚。」「也幸虧有這一點不同,否則怎麼分你們呢?實在太相像了。」
「可欣分得出.她說是感覺。」以哲說。
家堯的笑聲更歡暢。
「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個人有這感覺。」他說。「我們的女兒是獨特的,我很驕傲。」
「爹地,老王賣瓜,你又喝酒?」可欣不依。
「是酒,是酒,酒不醉人,我是看到以哲整個人才high起來。一
以哲很喜歡沈氏夫婦,他們配得真好,一個愛講一個沉默,一個豪邁一個溫順,看來做太太的還相當崇拜丈夫,難怪相處如魚得水。
以哲希望以後他和可欣也如此。
他已經很自然的把可欣算在他的生命中。
現代男女都愛講一句「如無意外,我們會結婚」之類的話,這根本對自己、對雙方沒有信心。以哲和可欣——他們之間的那種肯定,令人感動。
第二天,周日,以哲又把可欣帶到母親傅太面前,傅太又是打心眼里笑出來。
「媽咪,我們陪你打麻將,好不好?」明柔一心討好,傅太喜歡自己人打牌消磨時間。
「問可欣,」傅太竟這麼說.「你想玩甚麼?我們陪你。」
「對不起,我不會打牌,」可欣歉然。「安娣想玩其他的都行。」
明柔干笑一聲,這沈可欣可是針對她?
「香港人有不會打牌的嗎?」她問。
「我很老土,」可欣自嘲。「因為沒有耐性,沒辦法令自己坐那麼久。」
「可欣原來這麼純情?」明柔還是笑。
「是老土。」可欣再嘲弄自己一次。明柔也就不再介意了,可欣顯然不敢與她對抗,可欣是聰明人。這一天,傅太是從頭開心到尾,兩個佳兒、媳婦和準媳婦——她是把可欣算上的啦——都陪著她,大家都以她為中心,做為長輩怎能不樂?
以哲送可欣後回來,她還等在那兒。
「還玩得不夠?還不睡?」以哲擁著她肩。
「干脆向可欣求婚。」她說。這事在她心中盤算已久——從見到可欣的第一分鐘起。再不說出會悶死。
「等阿強婚禮之後。」
「兩者之間沒有沖突。」
「一件一件事來,不是喜上加喜?」他乖巧。
「我看可欣對你可好得很,」傅太太喜滋滋的。「我喜歡她溫純斯文,不大驚小敝。」
「她家布置可比我們強多了。」
「他父親做甚麼的?」道是父母必問之事。
「在我們公司樓上公司做事。」以咨漫不經心。人家家裹做甚陵事根本一點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可欣本人。
「父母同一問公司?」
「是。不出奇啊!方便照顧。」
「結婚後她可以來我們公司幫忙,」傅太計畫著。「史丹福的MBA很搶手哦。」
「你也知道史丹福的MBA搶手?」以哲笑。
「嫣咪英文雖不好,這些倒是懂的,」傅太拍拍胸口。「明柔看來也對她服氣。」
「我擔保,紐約回來,阿強的婚禮後,我會始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是答覆,我要答案。」
「嫣咪的中文比我好。」以哲也頑皮。
「問你,結婚後跟不跟我同住?」
「老天——太遠的事,我的調筋跟不上你快,」以哲忍不住笑。「是阿強結婚,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