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曾經有,是一直都有!」天智靠在門上。「哥哥,耐雪那兒沒有機會,你回來吧,家——總是家!」
「家?!」天威冷笑著四周望望。「就是這個家,它看著我漸漸長大,為什麼不教育我?」
「你——也不能怪他們,」天智抹一把眼淚。「他們」是指父母。「你是該回軍校的!」
「那就怪我自己吧!」天威大笑著揚長而去。「我自己做的事總得自己擔當!」
「天威——」天智叫。
他已消失在樓梯下。
天智心中突然浮起一抹恐懼,天威此去——他還會再回來嗎?
背後門在響,睡眼收惺忪的母親走出來。
「是誰?我听見你在跟人說話!」母親望著女兒。「咦,你哭過?」
天智默默關上大門,又默默走進客廳。
「天威回來又離開,」她心中忽然冒出一線希望。「他搞得很慘,媽媽,你能不能幫他?」
「幫他?我怎麼幫他?」母親蠟黃的臉看不出親情。「我有錢早就還債了,還拖到今天挨利息嗎?」
「但是他——媽媽,你明白嗎?哥哥不回軍校就是想替家里還債,他是為了我們家!」天智不能不說。
「誰不是為了這個家呢?」母親點起一枝香煙,淡漠得像在說外人的事。「說實話,這麼熬更守夜的,還要——冒此風險,難道我為自己?只是我一個人,一張嘴,我只穿一件衣服,吃一碗飯,我是為什麼呢?」
「媽媽——」天智心好冷,但——她又怎能忘了天威離開時的神情,那似乎——孤注一擲了,他會用什麼作賭注?多麼令人擔心,害怕?「哥哥的事你真不理甲他不是你兒子?」
「我自己的事都煩不完,兒子!」母親把煙蒂扔了,站起來往浴室走。「談談看,他到底有什麼困難?」
天智呆怔住了,天威到底有什麼困難她並不清楚,大概說不外乎是錢吧?
「我不知道,相信——他欠了不少錢!」天智說。她以為母親終于心軟了,願意幫忙了。
只听見「砰」一聲,浴室門關上了,母親根本沒有回答。
天智用雙手掩住臉,她心中狂叫,難道沒有一個人能幫天威?難道天威已無路可走?
☆☆☆
天威似乎轉運了,自從他在保齡球場認識了明珠之後。
明珠相當年輕,大概只有二十二三歲,很漂亮,很有風情,一條緊身黑長褲,一件緊身黑色露胸的襯衫,配著她那雪白的皮膚,艷艷的化妝,那的確相當吸引人,尤其是——她看來富有!
天威急于結識富有的女孩子,因為他已無法從美虹那兒拿到錢,不是美虹不給,而是美虹已無法向酒家再預支,七十萬也不是個小數目,美虹的錢也不是憑空得來,經不起天威這麼狂賭,她只好回酒家上班,等賺到一筆時再找天威吧!
天威無聊之際坐在保齡球場喝啤酒,明珠就在他隔壁台上,很簡單的,你看著我笑一笑,我看著你點點頭,就這麼認識了!
明珠手指上有枚好大的鑽戒,至少三四克拉,明珠手腕上的表是「柏德翡麗」,兩樣東西加起來相信就有七八十萬台幣,而且明珠自己駕一輛「平治四五○」跑車,這樣富有又漂亮的年輕女人倒是少見,居然被天威踫到了,這不是轉運是什麼?
最令人興奮的一點,明珠也愛賭,愛豪賭,于是,天威迅速就和她熱成一團了。
來往了幾天,除了賭錢之外,天威都住在明珠的花園洋房里,這房子布置豪華,氣派不凡,除了工人就只有明珠一個人住,這個明珠到底是什麼人?她那用不完似的錢從哪兒來的?
「明珠,這是你的真名字嗎?你姓什麼呢?」天威午夜夢回,也有清醒的一刻。
「我就是明珠,明珠就是我,」她不置可否地笑。「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我好奇!你年輕又不用工作,你的錢哪兒來的?」他盯著她看。
「不偷不搶,你不會以為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她很滑溜。
「錢也值得好奇?」
「有的時候——我十白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原來是個夢!」天威皺著眉。
「夢也是美夢,有什麼不好呢!」她說。
他想一想,翻身坐起。
「睡不著,去玩兩手,怎樣?」他說。這一陣子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真想翻本?或是他血液中原有愛賭的因子。
「你這賭鬼,不去!」她癟癟嘴。「喂,天威,你以前到底是干什麼的?」
「你也好奇了?」他笑。
「台北很小,卻沒听過你這號人物嘛!」她說。
「我不是人物,當然沒听說!」他搖搖頭,心中又浮起上次欠錢、被周俊彬手下那批家伙侮辱的情形,台北是小,哎!總有一天他要找還這筆債!
「咦?!你怎麼臉色突然變了?」她詫異地坐起來。
「我——想起一件事來。」他皺著眉。「以前有個家伙——很不上路,他欠我債!」
「這個時候想這些?」她不滿地拍拍他。
「因為他是開場子的!」他透一口氣。
明珠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然後低聲問︰
「喂!我們現在去找他還債,怎樣?」她看來相當興奮,這個奇怪的女人。
「就我們兩個?」他搖搖頭。「他起碼有十個打手!」
「打手又如何?」她拍拍手,拉開燈櫃抽屜,里面全是一扎扎的鈔票。「這就是我們的打手,至少可以羞辱他們一番!」
「真的去?!」天威眼中發出異彩。
「當然!」她高興得跳起來。「我喜歡刺激的場面,我也喜歡血腥味,那——很過癮!」
「我們預備怎麼做?」天威一邊穿衣服。認識明珠一定是天意,明珠可能真能幫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到了再說!」她狡黠地。「總之會讓你滿意!」
「明珠——」他激動起來。自他回台北後,幾乎沒有一件事順利,嘗盡了冷嘲熱諷,突然有個機會能出氣——他曾以為再沒希望了。叫他怎能不激動?
「別告訴我你愛我,感激我,」她仰起頭來。「我不信這一套,我幫你出氣,你以後做我的奴隸吧!」
「奴隸?!」他呆一下。
「那就是說︰即使我叫你扮狗吃屎,你也要照做!」她大笑。
他想一想,她不是認真的吧?真叫他扮狗吃屎?奴隸——也罷!就奴隸吧!先找周俊彬出了口氣再說!
周俊彬的確有辦法,場子真旺,他們進去的時候,門口的打手們和賬房里的周俊彬都呆怔一下,他們臉上都露出又驚訝又意外的奇怪神色。天威冷笑一聲,把視線移向明珠。
「和他賭二十一點,每一注十萬!」她淡淡地指一指門邊的周俊彬。
周俊彬的臉也變了,但——又不得不迎出來。
「我們這兒不受這麼大的注!」他只看明珠,仿佛不知道她身邊有人。
「是不相信我們?或是你賭不起?」天威的聲音很大,場子里許多人的視線都轉過來。
「啊!暗天威,」周俊彬露出好虛偽的笑容。「是你——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哦!這樣吧!賭現鈔!」
天威又看明珠一眼,把手上一個小旅行箱扔到桌上。
「開始吧!」他冷傲地說。
周俊彬看一眼皮箱,開始心虛,天威是有備而來,他以為自己打得天威一蹶不振了,他哪兒找來這麼多錢?莫非這女人?他對一個手下打個眼色,那手下匆匆離開。
「天威,大家自己兄弟,何必這麼賭法呢?」他假笑著。「這麼賭豈不有傷和氣?」
「我最看不順眼他大腿上那些香煙燙傷的疤,」明珠忽然說,「你能想個辦法幫他除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