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不了他,」耐雪嘆息。「我好遺憾!」
「大嫂,那筆十四萬塊的錢債——」阿泰困難地說。
「放心,我會處理!」耐雪又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此刻反而全然不擔心這件事了。
「大嫂——」阿泰喉頭哽塞。
「如果他肯走正路,或者——還有希望,」她若有所思。「你能幫他嗎?」
「不能!」阿泰深沉嘆息。「走我們這條路,混我們這一行,只是越陷越深,我幫不了他,我也幫不了自己!」
一輛計程車經過,她攔住又跳上去。
「那麼,至少別離棄他,」耐雪扶著車窗。「他現在只有你了,阿泰!」
沒听見阿泰回答,汽車已駛離。阿泰——不會離開吧?天威會振作起來嗎?會嗎?
第九章
耐雪的臉色是那麼壞,青青白白的,失神又焦躁不安似的,今晨一回公司,她就是這樣,忙碌中的同事還不怎麼發覺,斜對著她在經理室中的思堯卻好擔心,好懷疑,幾乎忍不住要到她面前問個明白。
耐雪怎麼了呢?不舒服?有麻煩?有困難?思堯心中好亂,他不停地凝望著她,偏偏她卻毫無所覺的半低著頭,雖然她在工作,看得出做事毫無心緒。
時間慢慢地過去,思堯並沒有放棄對耐雪的注視,他不能任她這樣,他一定要知道發生的事,他一定要幫她,她看來——像是受到難以承受的打擊——思堯皺皺眉,打擊可是來自天威?
想到天威,他心中浮上一個漂亮得出奇卻又邪氣、冷酷得出奇的影子,幾天前來找耐雪的那個男孩必是天威了,天威臨離開前曾望思堯一眼,蠻有敵意,似乎挑戰又似乎不屑的一眼,耐雪可是與這一眼有關?
思堯益發不安了,耐雪的失常可是為了他?這——斜對著他的耐雪拉開抽屜,拿出了些什麼,站起來,猶豫矛盾了半晌,看看大門卻——又坐下來。耐雪是怎麼回事呢?不到半天,她曾做了不下十次這同樣的動作,她——可是想拿些東西出去?但為什麼又矛盾、猶豫呢?
整個早晨思堯幾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只是神經緊張又疑惑不安地注視著耐雪,他——唉!他自己知道,他已深深地陷下去,一點辦法也沒有,耐雪,幾乎從第一眼開始,他就情不自禁,無條件地付出了自己二十多年來所存積的全部感情,雖然他還能控制表面上的情緒,內心里,他卻依附著耐雪的喜而喜,樂而樂,愁而愁,他已完全——無法自拔!
午餐的時間,思堯再也忍耐不住,走向耐雪,可惜腳卻遲了一步,耐雪像沖鋒般地走出辦公室,似乎她是一塊鐵,而外面有一塊強大的吸鐵石在吸引著她,她不由自主的要奔向那方向。
思堯追出去的時候,耐雪正好跳上一輛計程車,思堯也不假思索地跳上另一輛追去,他心中已認定耐雪必有事做,他不放心她一個人這麼亂闖。
耐雪的計程車走的是她回家的路,果然,她停在那個紅門外,跳下車就急急地奔進去,完全沒有看見後面跟來的思堯。
思堯打發了計程車,就站在紅門外,他在猶豫,該按鈴進去呢?或是就在這兒等著?耐雪總要出來的,一個鐘頭之後她還要上班——猶豫之際,紅門突然開了,走出來的不正是剛才奔進去的耐雪?
視線相遇,兩人都是意外、驚訝,耐雪更是變了臉,一副小學生做錯事被老師抓著一樣。
「你——你——怎麼在這里?」她臉色紙一般白,聲音發顫,眼眸中還有一抹驚恐。
「我跟著你來的,」思堯不懂,她怕見到他?「我擔心你不舒服,又怕你有困難,耐雪,你知道你臉色很差嗎?」
「哦——是嗎?」耐雪神經質地模模臉。「我沒有事,也沒有困難,唉——走吧!別站在這兒!」
她似乎急于離開,又四下張望,神情非常特別,更惹起了思堯的懷疑。
「一起午餐,好嗎?」他誠懇地。他實在只想幫忙,他不忍心見耐雪的可憐神情。
「好——哎!好吧!」她十分恍惚。
走出巷子,攔了一輛計程車,把他們帶到希爾頓的咖啡室。
「耐雪,我注意了你一早晨,你心中有事!」思堯開門見山地說,「你和平日完全不同!」
「我——」耐雪吃驚地望他一眼,迅速垂下眼簾,不敢正視他關懷的眸子。「真的沒什麼,你誤會了!」
「我真誤會了嗎?耐雪!」他搖搖頭,深沉嘆息。「你甚至不當我是個能分擔擾愁的朋友?」
「我——」耐雪眼圈一紅,話也說不出來。怎麼說呢?她和天威之間的那一段——那一段什麼呢?不能說情吧?
「耐雪,相信我,」他突然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沉穩有力地說,「我願意為你分擔一切!」
耐雪的手掙扎一下,掙不月兌思堯的手掌,她那冰冷的手卻顫抖起來,不知是激動?或是其他猜不出的情緒。
「我的事——沒有人能幫忙!」她小聲說。
「傻話,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除非你不想真正去解決,」
他肯定地說,「耐雪,何必放在心里折磨自己呢?」
「昨夜——我離開了他那兒!」她突然說,不是突來的勇氣,是她決定對他坦白。
或者他真可以幫忙,或者她的事能解決。
「昨夜?」他不能置信地睜大眼楮。「你是說離開天威?」
「是——」她的淚水沿著腮邊流下來,滴到他手背上。「我們——為一些事爭執,他——他——又打我,還叫我滾,他說——是我賤才跟著他,他——他——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我——就離開了!」
「耐雪,怎能任他這樣——作賤你?」他的手一緊,臉色也變了,聲音也憤怒起來。「他有什麼資格打你,有什麼資格罵你?他——簡直沒有人性!」
「他——心情不好,」她吸吸鼻子,下意識里還是幫著天威,愛情哦!「他一直受到挫折和打擊!」
「那也不能拿你出氣!」他低聲咆哮著,思堯也被激怒了——被耐雪的遭遇,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他是什麼人?他憑什麼資格?」
「別這樣,否則——我不講了!」她用力掙月兌他的手。
「耐雪,你——」他一窒,心都柔痛了,那麼好的耐雪遇到了怎樣的男孩?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我告訴你,並不是叫你批評他,」她抬起頭,抹干了眼淚。
「沒有人會明白他的痛苦!」
「他痛苦難道就該把痛苦轉移到你身上?」他反問。
「我願為他分擔!」她眼中光芒閃動。
思堯心中一凜,她願為天威分擔,不正像自己願為她分擔一樣?愛情——真是全無道理可講!
「耐雪,那麼你現在住在哪兒?從昨夜到今晨,你住在什麼地方?」他突然想起來。
「一家小旅館!」她說。她已漸漸平靜,不,是冷靜,雖然她的臉色還是那麼難看。
「那怎麼行?那種地方怎麼能住?你該回家,回你母親那兒!」他小聲叫。
「不,我不能回媽媽那兒,她——不會原諒我的!」她立刻說。眼中掠過一抹悲哀,母親當初反對天威是有理由的,傻的只是她自己。
「別傻,哪有不原諒自己女兒的母親?」他說。
「我媽媽和別人不同,你不明白!」她搖搖頭。「你別擔心,我會照顧自己j」
「我就怕你不會照顧自己!」他也搖頭。他是指她就這麼跟了天威,是嗎?「耐雪,你真讓人擔心!」
「思堯,我想——全世界上只有你一個才會擔心我,」她凝望著他,眼中又閃淚光,那神情異常動人。「如果沒有你,我——真是被全世界的人遺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