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天威——耐雪的來曾帶給他一陣精神上的滿足,卻不曾真正平衡他、安平他,他的情緒時喜時怒,極端的不穩定,他的脾氣也像一陣雨般,能在一秒鐘之間發生變化。
耐雪以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她認識他時已是如此,只有于文泰和他的老兄弟知道,天威變了,徹頭徹尾的改變,令人覺得陌生和可怕。
天威為調頭寸的事出去了,只有耐雪獨自在臥室里,她的世界似乎就是這臥室,她幾乎絕不邁進客廳一步,除非那兒連一個客人也沒有時。她只是個年輕的女孩,時間長了,她自然會覺得困在屋子里好悶,好無聊,前幾天看見報紙上一段聘出納員的廣告,她半開玩笑、半好奇的寄了一封應征信去,奇妙的,今天竟收到了回信,說是約她見面,就在今天!
約見?她心中躍躍欲試了,反正天威又不是常常伴著她的,她的確可以利用白天的時間去上班,若有一間公司肯請她,相信媽媽也會高興些,至少她可以表示自己不是墮落。
于是她換了衣服,不驚動客廳中任何人的悄悄走出大門,走下樓,走到陽光下。守在門外把風的兩個男孩子雖詫異她的外出,她卻好心情的不加理會,她去應征工作,又不是去做什麼壞事,詫異什麼呢?
陽光和新鮮空氣令她振奮,馬路上繁忙擁擠的行人車輛令她有重回世界的感覺,她益發覺得只把自己困在臥室里是傻事,也益發堅定了她工作的決心。
在她想象中欲請她這大學也沒畢業的公司一定規模較小,誰知道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雖然不能說最大的公司,卻遠比她想象的有規模。她帶著略略不安的心理見到了那位風度甚好的經理。
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但很有風度,而且很有氣勢,很有修養,雖然模樣兒比不上天威一半出色,他的穩重成熟看來很順眼。
「大學還沒畢業,為什麼想工作?」經理桌上有一個亮閃閃的立體三角形銅牌,上面寫著程思堯三個字,那是他的名字吧?程思堯。
「我——」耐雪完全沒防備他這麼問,臉紅了,訥訥的半天也說不出話。「為了一些原因,我不想再念書,我覺得工作會比較適合我!」
「是不想念書?或是念不下去?」程思堯的眸子里有著關切,對一個陌生女孩子他竟關切?
「是不想念!」耐雪說真話。
「好!」程思堯點點頭。「既然你想工作,那麼——今天十號,你十五號開始來上班吧!」
耐雪意外得睜大了驚訝的眸子,她被錄取了,是嗎?叫她十五號來上班?
「你是說——你決定雇用我了?」她不能置信地。
「是的!」程思堯絕對平靜地微笑著。「應征的人不少,有學歷的也多,但我決定用你!」
耐雪吸一口氣,硬生生地壓下去那股要問「為什麼?」的沖動,決定雇用她就行了,管它什麼原因呢?
「謝謝你,程先生,」她感激地望著他。「我十五號來報到,我雖沒經驗,我一定會努力去學,去做!」
「我相信你會做得好!」程思堯再點頭。
耐雪站起來告辭,她不能蠢蠢的一直坐在這兒。
「哦,沈小姐,」程思堯的話追在她背後。「薪水是六千塊錢起,不很高,但年底公司賺錢有花紅分,工作努力的人也有獎金,我們的制度很好,做下去會很有前途!」
「謝謝你,程先生!」耐雪終于退出去。
她滿心高興,雀躍地回家,她一定要快把這好消息告訴天威,天威一定也會為她高興,她得到了一份工作啊!六千塊錢雖然不多,但母親做了二十多年才不過一萬多一點,她的前途是充滿希望的,尤其那個程思堯——嗯!那會是一個很不錯的上司,她開心地想!
客廳里有幾桌客人,和外面一天的陽光比起來,這兒簡直烏煙瘴氣,暗無天日。她皺著眉頭穿過那些沉迷在賭桌的人,輕悄地走回臥室,她想——給天威一個意外的驚喜吧,天威一定回來了!
推開房門,天威果然在——只是,天威的神色令她吃驚和意外,他像個困獸般在臥室里踱著,滿臉陰沉的怒意,滿臉的焦急不安。
「天威——」耐雪怯怯地叫,發生了什麼事嗎?
乍見耐雪,天威臉上、眼中迅速地閃過一抹激動、喜悅的光芒,只是一剎那,狂怒壓過了一切。
「你到哪兒去了?你說!」他指著她怪叫。
「我——」耐雪一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你母親那兒?去見你的舊情人?」天威可是在吃醋?沒有理由發這麼大的脾氣。「話也不留一句就走,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不,天威,不是這樣的,」耐雪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只是——只是去應征了一份工作!」
「什麼?!」天威眼中閃動著無數個問號。「應征工作?誰餓著了你?凍著了你?誰叫你去應征工作的?我傅天威還要你來養嗎?」
「你怎麼這樣想呢?」她吸吸鼻子,淚水依然掉下來。天威簡直不分青紅皂白。「工作也不是件壞事,白天你事多,我一個人在屋子里好悶,工作——只是解悶!」
「跟我在一起還說悶?你當我是什麼?」天威紅著眼楮叫,「我什麼地方虧待你了,你不滿意什麼?」
「不,不,天威——」耐雪掩著臉哭泣起來。
「還否認?」天威不由分說地抓緊了她的手,鐵鉗般的手指令她感覺到痛。「自己做錯事為什麼不承認?」
「天威,我真的沒有——」
「啪」的一聲,天威狂怒的手掌拍在耐雪臉上,立刻,五條赤紅色的手指印出在她臉頰。她驚怒交加,天威竟然動手打人?天威——他摔開她,不再給她任何機會,開了門大步沖出去。
「砰」的一聲,反彈上的門震得耐雪心碎,天威冷酷的一掌打得她的世界變了色,她為他犧牲了一切,放棄了一切,他竟絕不領情,他竟打她,她頹然坐在床沿,這時竟連哭泣也忘記了,她傷心卻不再有淚,天威居然打她,天威——居然打了她!
得到工作的滿腔喜悅消失了,窗外的陽光也振奮不了她,她以為天威會高興她去工作的,哪知天威這麼古怪,這麼反常,他難道希望她一輩子困死這間斗室?
一個鐘頭、兩個鐘頭過去了,她心中再不存天威會進來道歉的念頭,天威那種人是不會道歉的,他做任何事不論對錯都沒有愧意,他——唉!難道他們的關系就算完了?就結束了?才兩星期啊j
又等了一陣,窗外的陽光已漸暗,黃昏了,天威——怎麼全無動靜?他在外面嗎?在嗎?冰冷的心使她感覺不到天威的存在,雖然只隔一道門,那感覺中的距離卻是好遙遠了。
然後,天將黑的時候,房門輕晌,隔了一陣,一個男孩子的身影閃了進來。耐雪心中一陣緊張的跳動,看清楚了,進來的不是天威,是那個高大義氣的于文泰。
「大嫂——」于文泰總是這麼稱呼她的。「到底你和天威發生了什麼事?」
「根本——沒有事!」耐雪抬起頭。「他呢?」
「出去了!」于文泰嘆一口氣,嘆息?!為什麼?「說句公道話,你出去之前應該交代一聲,全屋子里的人沒有人知道你走,樓下的阿發也不知道你去哪里,天威回來不見了你,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對每一個兄弟發脾氣,他說——你大概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