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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 第13頁

作者︰嚴沁

「不必擔心,不是很嚴重的病,」他說。純粹醫生口吻。「不過——你立刻往院!」

「住院!」浣思一震,跌坐在沙發上,「我到底有什麼病?不嚴重為什麼要住院?我——哲凡——」

「浣思,相信我,」他穩定的手放在她的肩頭,奇異地,才一接觸,她就安定了。「我一定醫好你。」

「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病?」她還在喘息。

「腦子里——有個小小的瘤,很幸運,它是良性的。」他說出之後,整個人松了一口氣,他也在緊張啊!

腦瘤!浣思望著他,張大的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腦瘤?真——可以醫好?

「我說過,別擔心,別怕。」他凝視著她,安慰得十分有力,「你發現得早,又是良性的,絕對沒有問題!」

「要——開刀?」浣思總算回過神來。

「是!不會有疤痕,你放心——」

「不,我不開刀,」她突然叫起來,「我不開刀,我只是頭痛不可能是瘤,不可能!」

「浣思!」他提往她的雙手,「冷靜些、理智些,你的激動會帶給心馨姐妹不安,你不知道嗎?」

她果然平靜一點,她是母親,不能這麼孩子氣,然而,腦部開刀,誰能不怕?

「一定要動手術?」她恐懼地問。

「早日拿出來早日好,」他慎重地點頭,「留在里面——怕它起變化。」

她怔怔地沉默下采。初聞病況時的激動、恐懼已漸漸過去,她的理智回復得十分快,她在考慮另一件事了。

「是你自己動手術?」她仰望著他,認真又鄭重,「除非你做,我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他心中流過一抹溫暖,浣思對他的信心使他整個人都振奮起采,信心——不是他所最需要的?

「如果可能——我一定自己替你開刀。」他說。

如果可能——這話怎麼說?「有不可能嗎?」

浣思心中涌上了懷疑,哲凡說——如果可能?

第三章

浣思坐在屬于她私人的精致辦公室里,她精神很差,情緒也十分低落,一連兩個「回琴」的學生,她都讓王小姐替了,她甚至沒辦法使自己變冷靜些、更理智些。

昨夜突然知道自己腦中有瘤,這比發現哲凡醉酒更使她震驚,腦瘤是種可怕的疾病,對嗎?她只是頭痛,怎麼就是腦瘤呢?然而經過儀器的精密檢驗,她又怎能不信那結果?腦瘤、開刀,她輾轉整夜,依然月兌不出那份驚慌和恐懼。一定要開刀嗎?沒有危險嗎?哲凡——一定有把握嗎?唉!她怎能患上這種病?

雖然是驚慌、恐懼,她也不曾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她不想別人替她擔心、替她害怕,直覺中,她認為哲凡知道已足夠了,哲凡足以為她分擔一切,哲凡也是惟一幫助她的人——哲凡為什麼說︰「如果可能,我一定替你開刀。」哲凡是什麼意思,有什麼困難?哲凡一直是台北最好的外科醫生啊!有什麼不可能呢?

她又覺得頭痛,心理作用吧?愈去感覺就似乎愈是痛得厲害,腦中真有一個瘤嗎?她用手模模頭頂,莫名其妙地更覺不妥了。人真是奇怪,沒檢查時不是完全沒感覺到有病嗎?

有人在敲門,浣思振作一下,她听得出那是正倫。敲門聲,他總是敲得很重、很急,和哲凡的斯文、淡漠完全不同——哎!怎麼又是哲凡呢?她不能讓正倫冒出任何一絲異樣來。

「進來!是你嗎?正倫。」她微笑著問。

「怎麼,不舒服?」正倫一進門就問。他的神懂、語氣總是那麼熱烈。「王小姐說你今天不給學生‘回琴’。」

「沒事。」她溫文爾雅,「只想偷偷懶——你呢?你怎麼會有空,沒有課嗎?」

「有一件比上課更重要的事!」正倫搓搓手,坐在沉思對面的象牙色沙發上,「浣思,昨天晚上我告訴朋友說我們訂婚了,你覺得我們是否該有個議式?」

「儀式?」浣思皺皺眉。她根本不想宣布訂婚的,是正倫突然說了,也挽回不了,儀式——此時此刻,她哪兒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不需要吧!」

「至少也該請請朋友,」正倫和浣思的冷淡完全相反。「我希望一切都正正式式、堂堂皇皇的。」

「一定要嗎?」浣思心中有著太多顧慮。「或者——遲一陣再說。」

「已經宣布了,怎能再遲?」正倫立刻反對。浣思總是像在逃避什麼,他有些擔心。「我打算就在這個周末,只請一些最接近的朋友。」

「但——正倫,我不曾把訂婚的事告訴心馨、心寧姐妹。」浣思為難地說。

「她們不會反對,何況這是你個人的事,對嗎?」正倫不同意。「心馨她們對我沒有成見,是不是?」

「我認為——」浣思實在找不出任何借口。「正倫,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要儀式嗎?」

「請客不是儀式,只是讓我心中更踏實、更有把握。」正倫是誠懇的。「浣思,別再猶豫了,我只要求一點把握。」

浣思深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吧!既然接受了正倫的感情,訂婚、結婚是遲早的事,為什麼她總猶豫?她是怕心馨姐妹反對,或是——下意識中另有所慮?

「好——吧!」她放棄了掙扎,整個人輕松了。「你去辦所有的事吧!」

「謝謝你,浣思。」正倫孩子氣地抓住浣思的手,興奮地重重吻一下。「我會使一切盡善盡美。」

浣思勉強展露笑容,她不能令正倫有所懷疑,盡善盡美,可能嗎?她腦中的瘤,她面臨的開刀,心馨無言無聲的眼淚,還有——哲凡的醉酒,怎樣的盡善盡美?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好,我有太多的缺點,我怕你會失望!」她真心地說。她並不太想澆冷水,她只是希望正倫的熱烈程度減低些。

「相信我,浣思,即使你有著比任何人多的缺點,我的愛也能蓋過它,也能包容它。」他嚴肅無比。

「正倫——」浣思動容了。她是唯美、唯愛主義者,她喜歡、她也渴望這種毫不保留的赤果果的感倩,她更欣賞這種直接的表達方式,只是——面對著正倫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臉,她心中突然浮上了莫名的傷感和遺憾,為什麼不是另外一個男人?該是另外一個男人的,是嗎?是嗎?

另外一個男人,那一段失敗的婚姻,為什麼她至今還不能忘懷?為什麼她總覺得不曾真正結束?五年了,是她太傻,或是她不痴?痴——哎!這表示什麼?

「別說了,我能了解你的感覺。」正倫再捧起她的手吻一下。「我必須立刻趕回學校,學生在等我上課,下午我來接你再談。」

放開她的雙手,一個大轉身,正倫如一陣風般地去了。他說了解,他真了解嗎?浣思覺得他甚至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樂,他的感情是絕對主觀,很自我為中心,很單方面的,他能了解她?

浣思搖搖頭,又用雙手揉揉隱隱作痛的頭頂,然後站了起來。既然不替學生「回琴」和上課,她把自己困在辦公室里做什麼?她該離開這兒,隨便到什麼地方去走走,散散心,讓自己暫時把所有的煩惱放下。說走就走,她拎起皮包大步邁出房門。

她從玻樓窗中看到助手王小姐和另一位高太太都在替學生回琴,她也懶得交代了,反正王小姐知道她不舒服,她們會替她安排一切的——她突然想起來,如果她較長時間不在學校里,王小姐也能代替她的工作,她——並非自己想象中那麼的重要,是嗎?沒有她,許多事情不是同樣在進行嗎?是她——自視過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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