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停止,神色嚴肅地推開他的手,冷冰冰地說︰
「誰跟你斗氣,誰孩子氣?誰跟你出去吃晚飯?誰回公司?我不要見你,你立刻走。」
「阿靈——」他為難地欲言又止。「我不是這意思,我——」
「我告訴你,永遠不可能再回你公司,我已經受夠了!你走吧!」
他轉頭看看那女工人,女工人猶豫一下,轉身退下。
「不要誤會,不回公司也沒關系,至少——讓我請你吃晚飯,以釋誤會。」
「沒有誤會,我討厭你,你走。」她指著門口。
他呆呆地望著她。靈之是可愛的,全心全意、任勞任怨地幫他,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感情的事——他想到宿玉的堅定拒絕,心都痛了。
「阿靈,可有機會——讓我們從頭開始?」他低聲下氣地說︰「以前是我不對。」
靈之呆呆地望著他,沒听錯嗎?他說從頭開始?
「阿靈,」他再一次擁著她。細看,靈之並不比任何人丑啊!為什麼以前一味的拒絕她?「給我一次機會,看我的表現。」
她掙月兌他的手,腦上的冰冷卻慢慢退去。
「不知道你胡說什麼。」
「你知道的,你根本在等我自動來找你,是不是?」他促狹地說。「我現在不是采了嗎?」
「遲了。」她轉開身子。
是不是真的?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好?上帝替他換了個心?她不敢相信。
「不遲。」他附在她耳邊說︰「感情的事永不會遲。」
她垂下頭,充滿了喜悅。他來了已經太令她滿意,不能再計較他為什麼會來、他為什麼改變,女人——有時該糊涂一下才行。
凡事要一清二楚、太精明的女人令男人害怕。
「去換衣服,我們走吧!」他推推她。
「我是絕對不回公司的。」
「一言為定。」他心中愈來愈輕松、愈采愈開朗,壓積了一星期的烏雲消失了,心情大好,講話也俏皮起來。「以後你只要精神支持我。」
「誰教你的油腔滑調?」
「你呀!我只敢在你面前如此。」他笑。「你不在公司,我完全迷失了方向,大海航行靠舵手,我怎能不找回你?」
「翡翠——教你的?」
「把我估計得太低,我的思想自己搞通了。」他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什麼話。」她白他一眼。「我換衣服。」
靈之離開客廳,天白長長透一口氣。
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以前要固持己見,走一條永遠行不通的路?現在——簡直好得整個人會飛——望望窗外,居然在想︰我不會真飛出去吧?
人月兌離自造的桎梏是好事,以前——怎麼傻得如此那般,居然為難了自己那麼久。
靈之——認命吧!她或者是他命中注定的,以後就認定了她,永不改變。
靈之實在是好,專一痴心,熱心忠誠,關心他的一切一切,把他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愈想愈覺得她好處無限、可愛無比,靈之——就是她了。
「能走嗎?發什麼呆?」靈之出來。
「啊——」他望著她,仿佛從來沒看過她一樣。「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穿裙子嗎?」
「胡扯。每天回公司都穿裙子,除了放假才穿牛仔褲。」
「真的?」他不能置信。「我只記得你穿牛仔褲的樣子——」
「那是好多年前了,」她斜睨著他搖頭。「可見你報本不曾注意過我。」
「現在全心全意只望著你,遲不遲?」他問。
她沒有回答,似在考慮什麼事。
「要不要清翡翠和可宜她們?」她半猶豫著。
「不。今晚不行,因為今晚上是我們的開始。」他說。
她的心一下子踏實了。
宿玉開門,見到久已不過來探訪的天白。
他臉上帶著一抹很特別的微笑,似尷尬,似窘迫,似難為情,似無可奈何,復雜得可以。
「我能進來坐一陣嗎?」他雙手互握著,假緊張哩。
「當然。」宿玉讓他進來。晚上9點半了,他來的時間是否有點不妥?他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
坐在那兒猶豫再三,他才喃喃低聲說︰
「我——見到阿靈了。」
「很好啊?我知道她是在等你去求和的。」
「我覺得自己很蠢、很卑鄙,想一腳踏兩條船。」他搖頭。
「幾乎掉下去,好在——你救了我。」
「沒有這樣嚴重的事。」她微笑。「靈之很愛你,她在你身邊太久、太習慣,你沒發覺而已。」
「其實我——」他沒有講下去。這個時候不能再說這些話了,他已求得靈之回心轉意,而他也必須從此專心一志。「我和阿靈都感謝你。」
「你看著我長大,根本是我大哥哥,為什麼還那麼客氣?」她第一次對他笑得那麼好、那麼真誠、那麼親切。
他看得發呆,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以前從來得不到,今夜這麼容易就擁有——以前是不是真的錯了?他不該苦追、苦纏宿玉,他們命中注定是另一種感情,他走錯了路——好在今天回頭了。
「我還是由衷的感謝你。」心中充滿了復雜、矛盾的千言萬語,卻只能說這句話。
既不能得,常存心底就是。靈之不會干涉他的內心深處,是不是?至少他對這點有把握。
「你們都開心就好了。」她說。
「你不開心嗎?」他凝望著她。
「當然——我開心。」她避開他的視線。
「本來阿靈說約你們一起晚餐,我沒答應。我想——我該給她一點信心才對。」
她但笑不語。這男人糊涂了那麼久,終于在今天清醒過來。以後他絕對不會再做錯事了。
「我告辭了。」他站起來走兩步又回頭,眸子里的光芒一下子又變得難懂和復雜。「翡翠——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麼?」她好意外。
他想一想,終于低聲說︰
「他在下面。我來時看見的。」
「他?!誰?!」大吃一驚。
「仇戰。」他開門出去。
仇戰?!她呆在那兒。
她不以為他會來,他們還沒有那麼深的交情。是因為她一連拒絕了他好多次的邀約嗎?
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很亂,很矛盾。她知道仇戰不是之浩,有時會不自禁地把他當成之浩。她愛的是之浩,對不對?不會是仇戰,一定不會是——然而仇戰在樓下,她心亂如麻。
他站在那兒清楚表示了他的感情,他是直率的、坦白的。但是她——她怎能接受?她不愛他、不愛他、不愛他——她心里這麼狂喊著。
心里雖矛盾,她還是下樓。
仇戰站在燈光照不到的牆邊,很落寞的樣子。猛一看,真以為是之浩——他不是之浩。
「為什麼站在這兒?」她走到他面前。
一見到他心就平靜了,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站直了。「很久沒見到你。」
聲言有點沙啞,就像他唱歌。
「你可以上我家去坐。」
「可以嗎?」他有點自嘲。「我不知道。你沒有邀請。」
「這麼熟悉的朋友還要邀請?」她努力輕松。
「我是誰?」他突然問。
「仇戰。你還能是誰呢?」
「我以為自己是英之浩的影子。」
宿玉皺眉。她當他是之浩的影子?沒有,他是仇戰,她分得很清楚。她愛之浩,不愛仇戰。
「我很公平的。你是仇戰。」她肯定地說。
「這樣我會開心些。」他輕輕地笑,看不見臉上表情。
「現在想上去坐坐嗎?」
「不。太晚了,會打擾。」
「是天白告訴我你在樓下,你這麼等著,方一我不知道、不下來呢?」她問。
「我並沒有打算一定要見到你,」他搖頭。「站在這兒我覺得心里舒服些,再站一會兒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