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宇住在八樓上,房子不大,一干呎左右(大概三十坪),但布置得不錯,可惜的就是亂。
「這麼亂,你的衣服鞋襪都是這麼亂扔的嗎?」她叫。
「誰幫我打理呢?我又忙,由得它亂咯!」他說︰「看,這就是我的客房了,是很干淨的。」
「唯一干淨的一間,」她笑︰「大概平日你根本懶得打開它。」
「是的。」他說︰「布置不錯吧?我自己的心思。」
「很好。」她頗欣賞全部淺黃色的裝飾,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要不要看我的睡房?」他笑。
「一定又髒又亂,和客廳差不多。」她也笑。
「為什麼不去一開眼界呢?」他做一個「請」的姿勢。
她聳聳肩。去就去,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可擔心的,她已經決定賭一賭。
他打開自己的臥室門,令人意外的是一片純白,床、書桌。衣拒全部整整齊齊,有條有理。
「我把髒樂西全扔在客廳,」他笑︰「我很少停留在家,一回來總是累得找床睡,所以臥室一定要干淨。」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找個鐘點工人,」她笑︰「什麼都弄得清清爽爽不好嗎?」
「但,我不想請工人,」他皺眉︰「我寧願自己做。」」但是你有另外又多又重的工作嘛!」她說。
「不——」他拖長了聲音︰「媽媽以前一直做清潔工人,我印象太深刻。」
她明白了。如果他說的一切是真的,那麼他倒真不失為一個善良的好人,而目他還重感情。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反而不好意思。
「我明白的。」他拍拍地肩騰︰「去沖涼吧!」
「我沒有睡衣,不沖了。」她說︰「明天一早回家去再沖。」
「等著。」地打開牆櫃,找出一套干淨睡衣扔給她︰「穿我的吧!反正只是睡衣。」
「她只想了一秒鐘,接過睡衣轉身到治室,十五分鐘出采,發覺客廳燈已熄,思宇的房間門已關。
她笑一笑,回到她那閻淺黃色的客房中。
睡在床上,她覺得又快樂又恬適。她的賭注可以算是贏了,對不對?
思宇的內心絕對不同于他的外表,這一點她已肯定,她開始有了信心。
門在響,思宇在外面大叫︰」好好睡,明天起床我們去飲茶。」講完就走了。
他——也孩子氣得很。
其實心妍也只是在思宇家中客房借住了一夜,感覺上卻是奇妙的,令他們心靈更接近、更緊密。
接著一連拍了四天夜班戲,心妍在這部電影中的鏡頭全部拍完,只等著投身于電視片集了。
片場要擺景,對心妍無影響,思宇就有額外的一天休假。他約心妍一起回基隆看她父母去。
約好了思宇十點鐘來接她的,左等右等也不見他的影子,心妍忍不住打電話到他家,沒有人接。
他已經出來了嗎?或者他萬車出了意外?
她,又急又擔心,窗口望望,陽台站站,就上一點蹤跡也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都快十二點鐘了。
她再打電話試試,只是試試,居然有人接听。
「喂!思宇嗎?你怎麼回事?」她叫。
電話里一陣沉默,後來傳來女人略低沉的聲音。
「對不起,思宇在泊車,就上來,你是哪一位?」
心妍呆怔一陣,思宇的家中有女人,肯定不是他鄉音重的母親,也不像他年輕的妹妹,他又沒請工人——
「你是哪一位?」心妍沖口而出,也顧不得禮貌。
「費婷。」電話里的女孩子大方得很。
費婷?怎麼可能是她?怎麼可能?
心妍傻傻的抓著電話,整個人都迷糊了。費婷?她在這個時候找思宇做什麼?而目還在他家里?難怪連約好了心妍的事他都不記得。費婷——
「喂!你是哪一位?喂——」費婷在電話里叫。
心妍的心冷冰,手冷冰,她無言的放下電話。
費婷又回來找思宇,不能怪思宇扔開一切陪費婷,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得多,濃得多,只有心妍才會信思宇所講的一切,是她一廂情願的傻!
費婷終又回頭找思宇。
心妍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不會哭的,哭不是她表達傷心的方法,她的倔強也不允許。當然,她也不能留在家里,她了解思宇,他會在送走了費婷之後再來找她解釋,他是那種人,既不能忘舊情又不能舍新愛,但她不能接受,她的唯一要求是專一。
拿了皮包匆匆出門,去哪里?基隆不能回,這道理和不能留在家中是一樣,思宇會找到。但是,台北她沒有朋友,沒有親戚,她能去哪里?
站在太陽底下發呆,她發覺台北那麼大,竟找不到一處現在可供她容身處。
計程車經過身邊,地跳上去,隨口說︰「西門叮。」
西門町?她不喜歡獨坐咖啡室,那種被無聊男人眼光光瞪著的滋味不好受。肯定的,她不可能吃得下東西,那麼——啊!她看到一幅好大的電影廣告,好!就看電影,連著幾場之後今天就過去了。
╴她選了一部西片,坐在樓上前排(坐後排怕人少時飛仔太保騷擾。好在人不少,她看得還算安心。
電影不停的在放映,她腦中浮現的只是思宇和費婷的影子。電影放映什麼她看不見,她在藝員訓練班時費婷已大紅,她當然認得費婷的影子。但是費婷已找到了金龜婿,月兌離了電影圈,她再找思宇做什麼?
難道——費婷已不想做皇後了?難道她後悔了?
心妍心中滿不是滋味,她算什麼呢?沒有費婷,思宇就陪著她,費婷一出現,她就被忘得一干二淨了,她算什麼呢?她豈肯去做別人的代替品?
冷冷的哼一聲,她的驕傲不容受損,十個何思宇再采,她決不再看他一眼。
她發誓要這樣;
看完西片,換了一家戲院再看。其實地能看什麼呢?她只是要謀殺無處可去的時間。
走出戲院,天已黑了。
她隨便找了一家小餐廳吃面。雖然她不是紅星,但剛演完的一部電視片集是主角,餐廳里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她身上,看得她食不知昧,難以下咽。
終于是匆忙奪門而出,站在街上可以松一口氣。
但是——她不能一直站在街上,台北的治安現在已不如幾年前好,她得找一處安全點的地方——
「嗨——你不是莊心妍?」有人在招呼她。很親切的。
老夫!不會是熱情過分的影迷吧?
她轉頭看一眼,似曾相識的一張臉,但——她記不起這個人在哪兒見過,他叫什麼名字。
「你是——」她猶豫著。看他清秀斯文,一派讀書人的模樣,大概不是壞人吧?
何況——她正想有人能幫她忙。
「我是林希文,你記得嗎?林芳文的哥哥,你中學同學林芳文。」男孩子熱誠的自我介紹。
「啊——你,」記憶的齒輪轉動了」你不是一直住美國嗎?芳文好嗎?」
「是,我拿了碩士學位後一直都是在美國做事,這次回來已有一年了;在政大當客座教授。」希文說︰「芳文在東海念二年級了,她也很好。」
「你們都很好。」她慢慢垂下頭。
芳文是她班上功課最好的女孩子,考上東海外文系不足為奇。而她——既不愛念書也沒有興趣,沒念大學竟做藝員。人的命運是奇妙的。
「你不好嗎?」希文目不轉楮的望著她,自覺有一份驚艷的模樣。「前一陣子我剛回台灣,看到一部由你主演的電視劇,大明星了呢!」
「哪里是呢?」她臉紅。
「你去哪里?或者——我可否送你一程?」他對她表示明顯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