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重投工作,做了一陣子,困惑的抬起頭來。是不是有點什麼不妥?
她是急性子,立刻打電話找到立奧的助導,那年輕人告訴她︰今日已宣布五點鐘可收工。
「別告訴立奧,五點前我去接他,讓他驚喜。」可若說。
一切都很好,是不是?不要疑神疑鬼。
四點四十五分,她停車在片場門外。
立奧的助導阿沾站在那兒等她。
「立奧呢?」她問。
「我沒告訴他你會來。」
「謝謝。」她心情極好。
在已熄大燈的片場里,只有幾個布景工人在工作著,一個看來有四十歲的女人靠在一根柱子上,立奧一手撐著柱子;一邊笑著跟她聊,狀甚親熱、熟悉。
「立奧。」她叫。阿沾已悄然離開。
立奧呆怔一下,然後放下撐柱子的手,快步迎了過來。
「可若,你怎麼來了?」他又驚又喜又有點神色怪異。「怎麼不先通知我?」
可若跟仍倚在柱上的女人禮貌的打招呼。
「給你驚喜。」她說。
他轉頭看看那女人,拉著可若過去。
「來,我介紹。這位是唐碧江小姐,可若,我的女朋友。」立奧說。
可若重重地跟唐碧江握手,那唐碧江的手只輕輕踫她一下。
「你好。」可若誠懇的。
看得出唐碧江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現在卻很有成熟女人的味道。穿的戴的都很講究,一副女強人的派頭。
「立奧說起過你,你很本事。」唐碧江的笑容里似乎有些什麼。
可若完全看不到。找到立奧她就開心。
「可以回家了吧?」她望著立奧。
「噢——還不行。」立奧看唐碧江一眼。「我們還要開一個會。」
「我不知道幾點才能回來!」
「跟可若回去,」唐碧江果斷地說︰「我跟其他人開會,把結果告訴你就是。」
「這——」可若覺得很過意不去。
「放心。這兒有我。」唐碧江信心十足地轉身走開。
可若望著立奧,真是如隔三秋。
他們對立著凝視半晌。
「真是好久好久沒見到你,」她透一口長氣,擁著他的手臂。「好想你。」
他無言微笑,隨她步出片場。
「你的車呢?」她問。
「沒開車來,同事順便接我。」他說。
「有沒有計畫?今夜怎麼過?」她問。
他猶豫一下,輕吻一下她面頰。
「一切你安排。」
在車上,她開心地訴說這些不見面的日子她做了什麼,除了方令剛她什麼都講了,也不是故意不講令剛,是根本沒記起。
「你呢?」她關心的問。
「工作工作再工作,」他淡淡的。「最近除了工作我什麼都沒有。」
她想一想唐碧江,忍住不問。雖然有點好奇,她不小家氣。
她安排下,他們吃了燭光晚餐,又開車游了陣車河,十一點回家。立奧表現一如往常,很愛她很順著她,完全沒有異樣。
她恨自己的多心。以後絕對不信報上消息,也不信愛咪的多嘴——雖然她是善意。
她安心又放心的回到辦公室。想著立奧還憨睡得像個孩子,她悄悄的笑了,立奧有顆十分純真的心,她懂他。
才到辦公室,就接到方令剛的電話。
「我剛收工,昨夜拍到天亮。」他情緒極好,興致極高。「現在拍一段我的計畫,好嗎?」
可若不想掃他的興,她深知他極情緒化,又有點莫名的自卑自傲,又有說起風就是雨的脾氣。她看看案頭今天的工作程序。
「等我兩小時,如何。」
「我不想浪費太陽,而且這兩小時叫我去哪里?」他有孩子式的固執。
「你在哪里?」她搖頭。
「在你樓下。」永遠如此。
她咬咬牙,爽朗的拍拍桌子。
「我十分鐘下樓。」
立刻叫來愛咪,把所有工作分派給其他人做,又吩咐了愛咪很多事。
「什麼事這麼急?為于立奧跟唐碧江決斗?」
「見你大頭鬼。」她心情居然很好。「分派的工作若不替我做好,我炒你魷魚。」
「做得好是否加三倍人工?」
可若背起她的大手袋奔出門。令剛倚在他的吉普車座位上,陽光在他背後幻起似真似幻的一圈金光,俊美無瑕的側面像雕刻,像垣古以來就存在的神話故事中人物。
她有絲莫名的感動。
「方令剛,我來了。」她的聲音也溫柔了。
他慢慢的側轉頭,一絲無邪的笑容在眼角眉梢展開,像初生嬰兒。
他用雙手接她上車,好自然地握她手一下,迅速開車離開。
也沒說去哪兒,她也沒問,一切像有默契。
他們到他那秘密的家。
「地方簡陋,但無人打擾。」他喜悅的。
和上次來到情緒完全不同。
「好選擇。」她四下看一下。「我們利用僅有的家私布置一下。」
「你要不要先選首合適的歌?」
「不。先不拍你的歌,隨便拍一些我的構想。你寫的構思還沒整理。」
她望著那組沙發,那張藤椅,又到廚房飯廳臥室到處轉一圈,找到一個燭台,一把梳子,一本書。又把一張小幾放在藤椅邊。
「好。你坐下,拿起書慢慢看,然後做表情,深思、沉默、皺眉、微笑全隨你,仿佛你隨書中情節喜怒哀樂。我們試一試。」
令剛開始時一切都很生疏,試三次之後,方令剛情緒培養好,自然又生動的神情流露出來。可若拍遠鏡、近鏡、側面、正面、七分面。配合礙天衣無縫。
沒有情節,但絕對動人的一組畫面。
「你是天生的演員,」她由衷地贊美。
「這是從拍戲以來難度最高的鏡頭。」他搖頭笑。「沒有內容,要心里想,表情又不能夸張,你還連續拍了十分鐘。」
「看一遍,我回去剪接,從頭布局,會是個全然不同的故事。」她也頗興奮。
「怎能從頭布局?全是我坐在那兒的鏡頭。」
「能不能說你是不良于行的人?」她叫。
電視上流瀉出剛才拍攝的一切,他們都看得很仔細,尤其可若,她全神貫注,極度認真,連幾次令剛看她都不覺。
「有了。等會兒我們再拍一些鏡頭,在花園里拍,這就行了。」她說。
「你想到什麼?」
「不告訴你。」她也頑皮。「剪輯好之後才正式給你看。」
「只拍這麼少鏡頭就可以是個小筆事?」
「你的歌不過三四分鐘,拍多了浪費。」
「我希望鏡頭靈活些,生動些。」他要求。
「OK。我們多補拍一些你的行動。」她這次並不主觀。「多說你的要求,我為你而拍。」
他停下來,靜靜的望著她半晌。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他沉聲問。
那麼好?她呆住了。她一貫如此啊。
「我不是——」
「你以前拍廣告時並非如此,你不理任何人的意見,像法官一樣的嚴肅,而且對我很不友善。」他搶著說。
「以前——」她笑。「是你先態度惡劣,目中無人,又囂張又不禮貌,我為什麼對你好?我對朋友和對演員,客戶完全不同。」
「很高興你這麼說,」他揮了揮手又縮回去,仿佛一個未完成的動作、他想做什麼?「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高興不能醫肚餓,看看幾點鐘了?」
「啊——我們出去吃飯,前面的市集就有不錯的餐館,立刻去。」他歉然。
坐上他的吉普車,她忽然說︰
「你是個太好看的男人,知道嗎?好看得我覺得不真實。」
「我只是模樣四正一點而已。」
「不。你成熟中的稚氣很吸引人,還有你捉模不定的個性,還有你神話人物般雕刻的臉,遠有你的不講理,還有——」
「那全部不是真我,不是。」他笑著怪叫。
「那是我眼中的你。」